《刀锋难越(高干)》 PREFECE 献给我的朋友们 我站在无人的荒野说她是我最爱的人,后背突然被她拥住。 远大前程(2486) Chapter 1 远大前程 1.(1-1)远大前程 I love her against reason, against promise, against peace, against hope, against happiness, against all discouragement that could be. Once for all. 我爱她是违背常理,是妨碍前程,是失去自制,是破灭希望,是断送幸福,是注定要尝尽一切的沮丧和失望的。可是,一旦爱上了她,我再也不能不爱她。 狄更斯《远大前程》 徐霜今天准时下班,她直接乘电梯到负一层。 这月,手头的项目甫一结束,她便与上司提了离职的想法。 梅子熟时,霖雨连旬。六月底,是这座南方城市的梅雨季的后半截。 地下车库氤氲着一股闷热气息,叫人呼吸不畅。她没有给梁斯逸发消息,而是在车库转了一圈,找到了他的车。 黑色的雷克萨斯ls停在一辆同是黑色的宝马旁边。那辆宝马是他们md的,旁边的车位是她直系领导的,她正在外出差,所以车位空出来。 (md:manager director董事总经理) 徐霜轻叩车窗,拉开主驾的车门折身坐进去。 梁斯逸正坐在副驾位置上讲电话,她索性从包里拿出手机刷新闻。 旁边的人拿出空的那只手握着她,“我条女嚟咗,第次再倾。”(我女朋友过来了,下次再聊) 电话挂断,他倾身吻她脸颊。 徐霜微微转过头,碰了碰他嘴唇,“抱歉,周末有事情,不能跟和你去看影展了。” 摄影展是梁斯逸高中同学办的,规模很小,梁斯逸那天试探性地问她去不去,她给了肯定的答复。为此,梁斯逸推掉了和他父亲去某个酒会的行程。 梁斯逸的表情短暂地凝固,点头说知道了,表情平淡,看不出一丝被爽约的不悦。当情人就要有情人的自觉。 徐霜观察着他表情,抿唇浅浅地笑,随意问了句,“没有不开心?” “没有啊,我知道我们徐老师日理万机。” 徐霜拍他胳膊,“少讽刺我。” 她点开手机,连上车内的蓝牙,播放women at work的节目。 梁斯逸突然来了句,“下个月我成年,去换国内驾照,好不好?” 他手中的临时驾照是16岁那年暑假在加州拿到的,成年后会转换成Full driver’s license,也就可以通过考科目一来换国内驾照。 (Full driver’s license:正式驾照,由于国内只有成年才能拿驾照的,所以就不区分正式和临时) 他借着这个话题委婉地表达,“总不能每次让你当司机。” 徐霜点点头,说好。 汽车发动引擎,钻进城市的雨幕里。 梁斯逸辨别不出徐霜对他的感情,但很少向他袒露自己。 她很少爽约,但如果一旦有今天的情况,她会直接通知他,不留一丝让他过问的余地。 他委婉地问过一次,但她很直接地拒绝回答。 她说,“如果还想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就不要问。”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周一,徐霜来公司时,梁斯逸已经在工位上。她经过他身边时,同事温霓喊他,“Siyee,帮我整理一下这份函证控制表和函证相关文件,你注意一下不相符函证里面的文件要放到底稿里的。” 因为知晓徐霜与他的关系,温霓使唤他很是得心应手。 梁斯逸抬头看了徐霜一眼,应下。 自从周五在车库放他鸽子后,他便没同她联系。徐霜从他眼神里读出了那么点儿怨言? 他们的工作一年到头没多少天要去公司,大部分在项目所在地办公。但是2020年后改变了很多。 徐霜把包放到工位后,去茶水间接了杯咖啡。他们公司在新街口附近的写字楼上,二十三层到三十八层都是甲级写字楼,中粮信托、渣打银行这类金融证券公司集聚在这几层,再往上的四十一层至五十五层是金陵饭店的酒店房间。 这会儿从高楼的窗外看,车流并不多,疫情逐渐严重,临街的部分店铺不知何时贴上了闭店公告,今天尚在营业的店铺,第二天便贴上停止营业的公告 她上午来公司参加例会,下午的路演改成了线上。 路演的公司是做新能源起家的,又赶上这几年ESG的风口,几年内完成了三轮融资。下午三点开始,她申请了回家线上办公。 (ESG:environment social Governance,直译是环境社会管理,没有确切的中文翻译,是资本市场的一项投资指标) 她给梁斯逸发消息,问他有什么工作,并邀他中午一起吃饭。 梁斯逸很快回她,反问一句,不是说不准我和你一起吃午饭吗? 徐霜没有回,而是回到办公区召集大家开会,让梁斯逸和另一位实习生做会议纪要。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中午,梁斯逸见徐霜收拾好物品,离开工位,便拿上手机追了上去。 徐霜在等电梯,察觉到身后有人,“上午会议纪要整理好了?” “已经发到Winnie姐的邮箱了。” 电梯到达30层,她和梁斯逸先后迈入轿厢。 她一边刷卡,一边问他,“我们走路过去吧?” 梁斯逸说好。 出了公司大楼,便有一股热气浮上身,她穿了件白衬衣配灰色休闲裤。梁斯逸的穿着和她很像,徐霜瞥了眼,感觉像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拿着宣传单的保险销售二人组。 夏日雨后,这座城市气温还没升上去,阳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倒也适合散步。 梁斯逸问她,她手下的另一个女生是不是准备读一个硕士学位,不想留公司了。 这个实习生是和他同期进公司的暑期实习生,明年本科毕业。 “和你说了?还是你猜测的。”徐霜问。 这两年,多家券商削减招聘名额,今年她所在组的留用名额没有定,但大家心知肚明——只留有资源的或者有能力的,并且大部分有资源的能力也不差。 路旁有车经过,梁斯逸主动走在右侧,为她隔开车流,”今天看她在查港校官网。” 徐霜几乎脱口而出,“梁斯逸,你上班就注意她在做什么?” 梁斯逸斜看她一眼,否认,“不是看你很中意和她共事,就留意了一下。 徐霜苦笑,“她想拿return offer,但你也知道,今年的留用名额几乎都是那几个vip的。” (return offer:要求被录用者给予确定答复的录用) 留用名单不会赤裸裸地在实习未结束就公布,作为mentor,也没有告知实习生们具体情况的义务。但梁斯逸不同,这份实习只是他gap year里的一种体验生活的方式。他不需要公司的留用,是利益无关人员。 (mentor:导师) 正因如此,她才能直白地同他谈论这件事。 —— 作者有废话说: 逻辑bug在一开始就显露。 你可以轻易拥有时间(2479) 2.(1-2)Nanking 热烈的夏天为什么要谈论这种看似可以有改变,但实际早有定论的伤心事。 她似突然想起什么,“梁斯逸,和我坐一次地铁吧?” “嗯?” 她问他,“你有没有在这两年的六月和七月在南京坐地铁。” 她不知道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漾着明媚的笑。 梁斯逸虽从小在这座城市长大,但高中转学去了香港。 他说,“没有啊,怎么了。” 那就在你离开之前,和我去坐一次吧。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一个月前,徐霜手下的日常实习生离职。 她们之前就在一个女性社工机构里认识。 离职也是因为同样的问题——留用。 公司有意跟她续约暑期实习,但小朋友斟酌一番后拒绝了。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是,她的学校不属于公司target school的第一梯队,加之公司倾向于招聘有留学经历的员工。 (target school:目标院校。金融企业倾向于在自己列出目标院校里招聘) 留用基本没有可能。在他们公司实习的好处可能是每天有两百元的实习工资,和实习经历。不像其他券商,他们不招黑工。 小朋友离职时,邀请徐霜跟她去坐地铁三号线。 从首站的东南大学九龙湖校区乘车,地铁机械的播报声响起,“欢迎您搭乘南京地铁3号线,本列列车由东南大学九龙湖校区开往东南大学丁家桥校区。” 她从读研究生开始的那个暑假就没有断过实习,扎实努力,但是头部券商从来不缺此类大学生。 离职后她成功进入四大实习,小姑娘有信心在秋招拿到四大offer。 徐霜笑着祝福她。 地铁坐到末站,播报铃声再次响起,“东南大学丁家桥校区到了,南京地铁祝福毕业生:毕业快乐,愿你我皆有前程,亦有岁月可回首。” 她说,她觉得这座城市好像托住了她。 出地铁站口,她仔仔细细地看这座城市。 这里是南京,远远能看见带苍紫的城墙,那是这座城市保留完好的明城墙,映着那淡青的天,她属于这里吗?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饭后,她把梁斯逸送回公司,自己步行去了不远处的德基二期。 她本想同他说自己即将离职的事情,但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便作罢。 当初她入职是因为落户政策需要。如今一年期已满,她再也不想忍受这种没有限度的加班。 德基二期的高层是酒店,穿过门口三米高的大理石白色雕塑和数棵百年罗汉松,便进入这栋大厦。 徐霜按了下门铃,门很快被打开。 简约线条图案的羊毛地毯吸附了脚步声,她步入室内后,万明羽关上了门。 这便是梁斯逸以为的她的男友。 说不上是男友,只能算是前男友,但他们确实在date。她没有向万明羽求证他们之间是何种关系。 并不是开放式关系, 但她貌似对这种畸形的关系颇有兴趣。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万明羽刚洗完澡,头发上凝着水珠,肩上搭一条白色毛巾,他随意擦了两下,倚坐到沙发上。 他一大早开了个视频会议,简单吃了早餐就已经临近十一点,把垃圾事抛在一边,去46层泳池游泳,回来洗澡,她便来了。 徐霜把包搁在边几上,坐到一侧的单人沙发上。 是她有求于他,她给研究生时期认识的师姐成立媒体公司供稿。每月要写一篇稿子保证更新频率,已经熬过了创业初期的心酸,到手的稿酬还算丰厚。 她昨天把完成初稿丢给万明羽,偷个懒,让他帮忙加工。 万明羽开电脑让她检查,坐回去擦头发,并问她,“吃了没?” 他上身穿一件单薄的白色T恤,也许是因为刚才为了给她开门,没来得及擦头发,白色棉质的布料被洇湿,徐霜抬头看他,胸前微微隆起的一片几乎半透明。 她从电脑屏幕后面点头说,“和实习生吃过了,你还没吃?” “这不等你吗?” 已经一点钟了,是他事先没说,还找借口,徐霜余光瞥见桌上的表。 圆几的周围是一圈实木,中间的桌面是全抛釉黑金大理石,桌上放着一只银色钢带的腕表,是他洗澡前取下的。 没怎么看他戴过这只,她曾经也有一块…… 那句自恋的广告词怎么说的——You can easily own time, but you cannot easily own Vacheron Constantin. (你可以轻易拥有时间,但无法轻易拥有江诗丹顿) 1996年,历峰集团收购江诗丹顿,以江诗丹顿222周年诞辰推出的一体式钢表为原型,正式推出大名鼎鼎的纵横四海系列。 万明羽把手表戴回腕上,移开搁在徐霜腿上的电脑,“我去换件衣服,陪我下去吃个饭?”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不久前,她还和梁斯逸走在这条道上,一小时不到,身边又换了一位。 十里梧桐归我栽,如盖亭亭左右开 。 浓阴蔽天,法桐遮日,徐霜抱臂和万明羽并排走。 抬头见绿,万明羽脚步放缓,说,“这儿绿化做得挺好。” 徐霜随着他的视线环顾,“ 女王伊丽莎白二世不是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南京有个绿色长廊吗?” 这是上世纪末,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对这座城市的赞美。 2011年,地铁3号线的建立使得大量树木面临移植,但实际动工时遭到砍伐。 那一年,万明羽好像已经去了国外。 徐霜说,“高中毕业那年,这里因为开设地铁线路,大行宫附近的树木几乎都被移走。” 当地主持人与拍摄过这座城市战争电影的导演对此事不满,在网络上发表意见,但并没有引起政府重视。 在孙中山先生忌日的第二天,市民们在新街口主路的法国梧桐树上系上绿丝带。恰逢辛亥百年,最终惊动海峡两岸,副市长出面表态,表示工程已停。 高考前她和同学逃课来这里,遇上绿丝带行动,然而转眼已经十年。 “好在这里的树还是被保护得很好。”徐霜像松了一口气。 她说话时,万明羽一直看着她。 沉默几秒后,他说,“再多走一会儿罢。” 徐霜没有说话,而是把左肩上的链条包,掉到右边。 “重吗?”万明羽握住包的一角,准备帮她拿。 “还好。” 小号的菱格包,柔软的羊皮被压得变形。其实没放几样东西,最重的是那一长串的金属链条,细得没什么受力点。 “我拿着吧。”万明羽把她肩上的包卸下,话锋一转,“来做创投吧。” 徐霜的注意力还在包上,懵地抬头看他。 “离职后,考虑做创投吗?”万明羽又重复一遍,他缓和了语气,变成一种询问,“你不是还没找好下一份工作吗?”言下之意是他可以提供一份工作。 —— 作者有废话说:地铁事件是真的 我就是喜新厌旧(2308) 3.(1-3)斯逸是之淮的反面 徐霜怀疑拿包是借口,自己若是不答应,万明羽便要将之抛进垃圾桶。 “但......我觉得我不适合,买方和卖方工作思维大相径庭......徐霜觉得自己不用多说,万明羽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你要跟我讲合适? ”万明羽直白地点出真相,“不如说你并不想来。”她曾经在他身边做过实习,做的就是创投。 徐霜默然,他太了解她了。 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太多行业的发展,现在辞职未必能找到比这更好的工作。这份工作是她广投简历而来,本就来之不易,但她说走就就。其实若不是她手握师姐公司的股份,她未必能如此干脆地提出辞呈。 “我知道你觉得我任性,”她想不出什么其他的理由来。“可能这就是我的本质吧,也许每个人都喜新厌旧,只有我这么做。” 万明羽看着女孩字拿出一副想要交答卷的心态,给他剖析自我,她说每个人都有劣根性,只有她任其放纵。 天主教教义说人性有七宗罪:“ 暴食”、“贪婪”、“懒惰”、“嫉妒”、“骄傲”、“淫欲”、“愤怒”。 她敞开心扉说,对啊,我就是如此。 傲慢中不乏真诚。 手机弹出一条消息,是她高中同学赵迦澍发的,他说过段时间回国,问她什么时候有空。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揿灭手机。 徐霜继续说,“你了解我的。若是真去了,估计我也做不长久的。” 万明羽立即接她的话,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我不介意成为你的过渡。” 他讲得快,省略了主语,一语双关。 徐霜看他一眼,像是没有发现其中之意,极其官方地说,“谢谢,北京空气太差,不过我会认真考虑的。” 又像回到五年前,万明羽向她抛出橄榄枝,那一次她已经暗下决心要出国读书,但对万明羽有所保留。 有时候她怀疑自己取得的一切都是因为幸运。也许人们善于把无法解释的际遇都归因于幸运吧。 跟梁斯逸讲不出口的话,可以轻轻松松地拿到万明羽面前分析。 小朋友这十几年过得一帆风顺,徐霜不知道怎么在他面前展现市侩算计的一面,精打细算地说,这个月没有离职是因为还留恋这份以后再也难拿到的但却报酬丰厚的固定工资。 他应该还没有尝过没钱带来的窘迫吧。 她陪万明羽沿路一直走,谈一切有关利益的话题都沉重,可是除了这个,她想不出还能同他聊什么。 连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也许万明羽所谓的过渡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时间太快了,总是推着她往前走,再往前走。她不再摆出一副开战的姿态,领先所有人跑到下一个人节点,再站在那里休息。 她甚至没有退回上一个节点的机会。就像生完孩子后不能再把孩子塞回肚子里,人一旦离开当下的节点,那个节点便会消失,如果还没有走到下一个,便会惶恐。 那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一个节点安置自己,就让自己飘在这儿吧,哪里都行。 两人渐渐回归沉默,路牌换了一波,万明羽当散步般走了许久,徐霜没忍住,“不是要吃饭?” “走饿了?” 她睁大眼睛,是他自己说要吃饭的,“我还有工作。” .....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梁斯逸下班后去击剑馆找陆缅、钱之茗。他们是初高中同学,10年级也是在一个学校。后来梁斯逸父母离婚,梁母是港人,他也就转学去了香港。 梁斯逸本就不参加DSE考试,十年级是预备课程,并不影响课程。 (DSE:香港高考) 因为要穿厚重的击剑服,馆内冷气开得非常足。梁斯逸把外套穿上,走到窗边,钱淮茗穿着全套服装,没带护面,正对着墙练击剑动作。她身上拖着一截电线,随着动作进退,红色电线飞舞着。 她瞥了眼梁斯逸,“陆缅,你喊他来的?” 陆缅坐在地上玩手机,抬头看,“没啊,斯逸问我在哪儿,我只是报了地址。” 钱之淮无语,来都来了,不如给她当人肉剑靶练手。 击剑馆在这座小型度假区的健身区域内,二楼最里面,场馆很空,拢共就三条剑道。 是之前钱淮茗说服她父亲把她在创投赛写的计划书付诸实践的,。 但她承认自己确实没什么商业头脑...... 后来这里只有她的几个朋友会来。 梁斯逸倚在窗边,“不欢迎我? 上周,梁斯逸说要带朋友去陆缅的摄‘/影展,影展是钱之茗策划的。梁斯逸没和他们说原因,因为被没有理由地爽约对他来说是说不出口的。 夕阳透过落地窗照进室内,地面铺了一层暖色。 陆缅出来解围,“一个没拿到offer,一个被放鸽子,就不能相互体谅一下吗。” 梁斯逸和钱之淮异口同声,“不会说话就闭嘴!” 钱淮茗被他气到,握着剑到他面前作威胁状,“拜托,是人家有眼无珠。” 梁斯逸打趣,“你最好以后见到人申请官,用英语再跟他说一遍。” 四五月的申请季,当别人收到一封封录取信时,钱之淮收到的是梦校的拒信。 小姑娘一向把学习不当回事儿,高中三年,换了一轮兴趣爱好。可以说,拿到拒信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最终决定明年再申请,不过是号称gap一年继续申请,她是无所谓的。又或许明年就对今年拿到offer的学校有了兴趣呢。 有所谓的是她的同学们,国际高中选ib课程的学生本就有一定实力,唯有钱之淮是例外。中产阶级小孩自小接收优绩主义熏陶,并热衷于建造各种鄙视链,毕业聚会上她被内涵不下十次。 (ib课程:国际高中的课程,全球四大高中课程体系之一) 话术不过是,”不像Evelyn啦,能休息一年,听讲xx好压gpa,不会影响master申请吧。”(xx:某大学,管他什么大学,我们小钱同学根本没注意) 又或者,“Evelyn可以圣诞飞过来跟我们一起玩啊。” 毕竟钱之淮在学校可没少得罪人,嘲笑同学low的事情没少干。这是属于小姑娘的恶趣味。 而梁斯逸是她的反面,总是给人一副温和有礼的谦恭状,叫青春期的小女孩无法拒绝。但是这种早熟的性魅力保质期太短,小女孩的傻气是短暂的。 他身上的精英主义在国际高中里并不十分明显,但是放到社会上,就会发现他结交朋友的标准跟ibd部门招人标准如出一辙,永远带有精英气质。 (ibd部门:投资银行的投行部门) 诡计(2472) Chapter 2 斯逸 4.(2-1) 徐霜接到梁斯逸电话时已经晚上九点。 给她打电话的人是个女生,自称是他同学,说他在酒吧喝醉。她还在万明羽房间里看招股书,万明羽已经离开。这一通电话也提醒她时间不晚了。 小姑娘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让她过去,她简单收拾了物品,离开酒店打车去她说的酒馆。电脑交给管家,让他明天上午叫闪送,地址填在公司。 给徐霜打电话的正是钱之淮,梁斯逸没有喝醉,她想看看这个放她鸽子女人到底是何人。馊主意是也她提出的。 至于梁斯逸为什么答应。 就要从下午他帮组里的几位同事买咖啡说起,他下楼就看到徐霜跟一个男人走在对面的人行道上。 直觉告诉他两人关系不浅。 刚入职时,他经常在地下车库看见她上一辆车。这也是他开始注意她的原因之一。 钱之淮听他讲这个的时候简直笑得肩抖,唯一发表的评价是“所以你爱给人当三?” 现在不仅梁斯逸对她有兴趣,钱之淮也是,所以撺掇他把人家喊出来。 她说,“你就说你喝醉,看人家是关心你还是留恋他。”激将法对梁斯逸不奏效,真正奏效的是无聊的好胜心·。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姑娘,不好意思啊,我就在这儿停了。”若是到酒吧门口就得绕一截,说话时司机已经把车停在路边,很不负责地示意她下车。 虽语气略带歉意,但徐霜没睬他,直接推开车门下了车。 她走了一截路到斑马线过红绿灯,站在路上在打车app点了差评和投诉。 但远没有把梁斯逸打一顿解气。 她走到门口给梁斯逸又打了通电话。 那边说,“姐姐,我来门口接你。” 酒吧生意惨淡,她一进门就看见钱之淮。小姑娘穿着打扮都非常文静,染着一头白金色长发,穿白色露背府绸裙,问她你是梁斯逸的朋友吗? 她非常乖巧地喊了声,“姐姐好。” 徐霜说喊英文名就好,别喊姐姐。讲完这句话后她又有些后悔,是不是语气太冲了。 他们坐的位置是靠秦淮河的露台,穿过一排小圆桌就是了。 露台只有这一桌,梁斯逸倚在黑色的藤编椅上,陆缅见人来了,站起来跟她对视颔首,说先走了。她见过这个男孩,回他微笑。 秦淮河的水波反射着沿岸的灯光,临河而建的徽式建筑都亮着暖黄的灯带。梁斯逸看她入座,身后的浆声灯影全是她的背景色。 藤编圆桌上放一杯马提尼,金色的酒液如这身后滚滚秦淮水。 她一见到他便明白这是无聊的小把戏。 鉴于她还没有产生腻味,偶尔一次是不失情趣的。 她挪了位置,坐到梁斯逸旁边,是关切的语气,”喝酒了?” 梁斯逸手覆到她的椅背上,把藤椅往他旁边一拉,头靠过来亲她,“少少。”(少少:粤语,一点点) 流氓行为唯有交给没有熟透的小朋友来做,才能窥得见其中的魅力。 徐霜往后躲了躲,梁斯逸揽上她的腰,把她勾回来。 她转身抓他胳膊,他们很少有这种程度的身体接触,“斯逸。” 察觉到她的抗拒,他把手拿开,虚空搂着她,“放心,我没醉。” 其实她没有不舒服,只是有点儿痒,“那个小姑娘是你朋友吗?” “嗯,以前在这边读书的同学。” 徐霜微微点头,“蛮可爱。” 这便是她对钱之淮的第一印象,甚至她觉得有点像18岁的萧雯。因为没见过18岁的萧雯,对此的想象就是钱之淮给她的感觉。 梁斯逸失笑,“以为你会吃醋呢。” “26岁的人了,不至于连情敌都分不出来吧,你显然不是人家的type。” “那我是不是你的type呢?”梁斯逸把桌上的martini端给她。 徐霜手挡了一下,又把酒杯放回去。她酒量很好,但非必要不喝酒。 “身高蛮符合我的,脸也符合。”她搪塞过去,“说吧,干嘛叫我过来,难道介绍你的朋友给我认识?” 梁斯逸舔舔嘴唇,憋在心里没说事实,他讲我就是想见你,“你不是对小朋友不感兴趣吗?” 看来他对自己认知清晰,她低笑,“早熟的小孩也可以不算到这个行列。” 对小朋友这个词耿耿于怀是因为有次他听到徐霜给萧雯打电话时,听到她这样称呼他,他非常一本正经地纠正,“你不能跟朋友这么称呼我,我也没有在朋友面前喊你姐姐。” 是哦,梁斯逸还没喊过她姐姐。工作时喊iris,平时就直呼其名。 于是徐霜忽略前半句,逼他叫姐姐。 她就这样静静地盯着梁斯逸,词不达意也好,闪烁其词也罢,能看出他藏有心事。 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俯身吻了他嘴唇,“好了,回去吧。” 梁斯逸扯她手臂,徐霜失去重心坐到他右腿上,她想起身,但腰被牢牢箍住。 梁斯逸问她,“你是不是有肢体接触恐惧症啊?” “没有。” 他把脑袋靠到她身前试探,“那是因为不喜欢我喽......” 她坐在他身上,感觉来自青春的荷尔蒙气息从梁斯逸身上逸出,攀附到自己皮肤上。 她勾住梁斯逸的脖子,跟他鼻尖对鼻尖,呼吸同一片氧气。男孩子身上微不可闻的香水味显露,跟塞壬的歌声有相同效果。 梁斯逸往前碰她嘴唇,她就往后退一点,他耐心地再往前,她再退。 梁斯逸直接握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按。 唇齿纠缠,她把手按在他的胸口,感受不断的侵犯。每当她想躲开喘口气,梁斯逸就按住她,不给她后退一点机会。 最后她使坏咬他嘴唇,梁斯逸吃痛,嘴唇离开,把她抱在怀里。 交颈相对,她在他耳边偷笑。 梁斯逸帮她理了理的衣服说困,头有点晕。 她起身拉他手臂,“现在可以回了吗?” 他说好,顺便把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钱之淮发消息给他说先回去了,留司机在等他。 司机就在门口等,徐霜顿时心生歉意地把梁斯逸塞到后座,把他往里推自己也坐上来。 梁斯逸是真的有点醉意,靠在她身上小憩。沿岸的树影在车窗外不断倒退,等到他家楼下已经睡着了,徐霜摇了摇他,并没有醒。 她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梁斯逸闷哼一声,脑袋耷拉着说,“下手这么狠。” 她得意地说,“快下车,我们回家。” 她拿着司机递给她的车钥匙,把他送到电梯内。梁斯逸不让她走,“你就让我一个人回。舍得吗?” 徐霜把他推进去,“多大人了,还能在家门口走丢?” 梁斯逸把她扯进来,抱到怀里,“别走。” 他牵着她的手,按下按键,电梯关门。 电梯镜面明亮富丽,做思想斗争的人对着镜子发呆。 谁可以拒绝倴张的青春气息呢? 理智战胜冲动,她在门口对梁斯逸说,“早点睡,我回去了。” 梁斯逸扯住她圈在怀里,她背后是墙,坚硬的,冰冷的,却不能让理智归位。 她分辨不出梁斯逸有没有醉,犹豫代表贪恋。 她没有抗拒,希望时间慢慢,思想斗争还在走流程,只是这一刻的缠绵令人太难割舍。 初次(r18)(2081) 梁斯逸已经使出浑身解数了,他腾出一只手去寻她的手,握住。 然后伸进自己的衣服里,“你不喜欢吗?” 年轻的肉体,你不喜欢吗? 这句话像烟花一样在徐霜脑子里炸开。她勾上他的脖子,吻他。这就是答案。梁斯逸的手摸到门锁,按指纹开门。 他托住徐霜的臀,把她抱进门。这是一个她陌生的空间,所以行为都被梁斯逸带着走。快要喘不过气了,她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紧致的皮肤之下是他锻炼的痕迹,他总是教她挑不出毛病来。 “梁斯逸。”她喘着气喊他。 男孩子声音已经沙哑,“嗯?” “斯逸。”我们已经是共谋了。 她挑开他他衣服的下摆,衣物褪下。梁斯逸的手覆到她腹部,纽扣也被解开。而后这只手又来到她的后背,笨拙的解开内衣搭扣。 当触碰到她胸部时,她无法抑制地叫出来。金酒为基酒的dry martini味道微苦,梁斯逸通过接吻让她尝到这酒息。 身上已经没有穿戴整齐的衣物了,纯情的关系也被扯开一道口子。 然而梁斯逸的大胆就止步于此了,男孩子依依不舍地挽留,丝毫没想过收场方式。“可以吗?”他紧紧地搂住她问。 徐霜的手指在他他胸口打圈。 “你会吗?”她挑起他的“胜负心”。 激将法在这里比较奏效。 他手指下行,隔着内裤,摸到她的敏感点。下身被刺激着,几乎找不到支点。她掐着他的手臂承受这一轮又一轮灭顶的快感。 梁斯逸扯下她的裤子抱她去卧室,背后是柔软的长绒棉床品,下一秒他压上来。 他说,“你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徐霜的手贴在他额头上,“这是事前的抱怨吗?” “不是抱怨,是坦白。” 她笑,“也有可能是你太笨。” “你就喜欢这种有点笨的。只有这么笨的我,才能被你拿捏。”梁斯逸的唇来到她的脖颈间。每一寸的下移都带有舔舐。 梁斯逸的胳膊被掐出红痕,因为她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样的热烈了。整个身体都浮了一层汗,比她更甚的是梁斯逸。如果开着灯,她一定可以看到男孩子满脸通红,倒不是说因为性行为而羞涩,闯入一个新领地,他本能地想藏拙。 他也不是对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的。 梁斯逸的力道很轻柔,甚至不敢换位置,怕伤到她。 她在他耳边呼气,“看来60%的男人最可爱。” “什么是60%的男人?” “如果说当爹级别的是100%男性,你就是60%的男人。” 但有一天,你也会变成100%男人的。 徐霜的思绪又飘到村上春树写的那个短篇小说——《四月一个晴朗的早晨,遇到百分之百的女孩》,她读完是怅然的,和张爱玲那句“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好像是类似的表达。 “但你是我的百分百男孩。”情话到底动不动人,她是不知的,但她很少讲,应该还在起作用的范围内。 村上在最后写,“然而两人记忆的烛光委实过于微弱,两人的话语也不似十四年前那般清晰,结果连句话也没说便擦肩而过,径直消失在人群中,永远永远。 你不觉得这是个令人感伤的故事么?” 但或许情缘露水,远没有到谈论重遇回忆不起往事的地步,何谈感伤。 “honey,我爱你。”男孩子喘着粗气,埋在她身上,语气缓慢地说。 谈经验丰富与否很逊,可是不谈这个,又有什么不逊的话题呢。几年之后,他们甚至不用谈论,便能够熟稔地从脱衣到爱抚完成一整套流程。 她从包里摸出一片避孕套塞到他手心。 但见旁人谈情何引诱,问到何时葡萄先熟透。 你要静候再静候,就算失收始终要守。” “梁斯逸,下次给我唱《葡萄成熟时》吧。” 她听过他唱粤语歌,并且是被迫的那种。鉴于之前听过发音极其不标准的人唱粤语歌,她能分辨出梁斯逸唱得不错。 “好。”他的把这个音埋进她的唇齿内,就像是一个刻下的许诺。 到底要怎么收场呢。 她自己都忘记了。梁斯逸说好困,闭着眼伏在她身上。她轻轻把他推开,裸着身体下床。地上是梁斯逸的衬衫,她捡起披到自己身上,去找浴室。她借着手机屏幕的光走到卧室中间环顾,梁斯逸走过来,问她找什么。 他从她身后搂住她,打横抱起她。 他开了一盏灯,从黑暗回到光明的一瞬间有点刺眼,以及他们彼此都是不适应的。 肉体上的坦诚相对。 梁斯逸保持在他身后搂她的姿势,吻她的脖子,红痕之上再覆红痕。 梁斯逸的吻很长久,她不得不煞风景地打断,“你不是很困吗?” “你是不是误会了,我那是中场休息。”他边吻边说。 徐霜从身前牵上他的手,把手指一点一点地塞进他的指缝里。他的头发被汗打湿额间沾上几丝几缕,她看着面前的镜子,看着镜子里的梁斯逸,原来他染上情欲的眼眸是这样的。 迷离的,又有几点聚焦,都在她身上了。 一个男孩子的青春,她进入了。 梁斯逸一只手臂就可以圈住她纤细的腰肢。徐霜闭眼,几乎不需要她的带领,他便主动探索着。呼吸交汇,纠缠,不想放过彼此。 连喘息都变得没有规律,她再次失去自制的发颤。梁斯逸将她转过身来,拢在怀里。她吻他喉结,问他,“痒不痒。”手指又在他腹部摩挲,“这里呢。” * 她睡醒时,身边是空的。手机连着数据线,放在床边柜上。旁边还贴着一张便条——在3F健身房,醒了给我电话。 衣服也齐整地在床边,她捞起来穿上。 光线有点晦暗,她下床拉开一截窗帘。服务式公寓和酒店绑定,布局都照搬费尔蒙那一套。梁斯逸住在这里和住酒店也没差,东西少得可怜。房间几乎没有梁斯逸住的的痕迹,跟某人倒是很像。其实他一开始住在城中,跟他们md吴总在同一个住宅区,按辈分他要喊人家一声叔叔。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地,他图清净,后面搬到河西住。 6.siyee(2373) 6.(2-3) 推开卧室门,是一个更陌生的空间,她一边随意地逛,一边等梁斯逸。近年来,建邺区发展势头雄胜,河西cbd区域一幢幢高楼掘地而起,吸引不少金融机构和企业入驻。 她拉开冰箱,里面居然是清一色的fiji水,大瓶小瓶都有,她拧开一瓶。 对梁斯逸的好奇停留在这座公寓内的每个物件上,可惜这里没有答案。她看眼时间,若是他再不回,她准备乘地铁回去,换件衣服去公司。 徐霜对着镜面理了理头发,捡起浴室地面的一缕头发,扔进垃圾桶里。她留下的痕迹不多,几乎不需要清理。在她提包准备走时,梁斯逸回来了。 他拎着两个袋子,白色袋子上印着标志性的卡通小笼包。梁斯逸见状问她,“你要回去?” 她也知自己表现得有些无情,“我要换件衣服。” “先吃饭。”他把袋子搁在桌上,其实没什么威慑力的。 他说,“排骨面、红油抄手,小笼包,不知道你喜欢哪个,不想吃的给我。” 她坐在餐桌上,像等待老师分发餐食的小朋友,看他一一拿出包装盒,“要是我都不爱吃呢?” 梁斯逸走过来,手搭在她肩上,“那就坐我身上,我喂你。” “别学油腻。”徐霜捏住他的食指,把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拎走。 梁斯逸穿着一身全黑的运动服装,只有短袖上有连肩的左右各三条白色横条,蛮帅气。好像还是第一欣赏年轻小孩早晨锻炼回家的模样,纯情又诱人。 梁斯逸戳一戳她,“我去换衣服,别偷偷跑走。” “怎么说话呢,我是那样的人吗?” 他委屈道,“你都不给我电话。” 徐霜站起身,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真的不走啦。”她揭开排骨面的餐盒,撕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开始吃上了,“这下放心了吧。” 梁斯逸简单冲了后,换了身正装,跟她一起吃饭。 她勾了勾他手指,“晚上一起吃饭吗?” “晚上吗?”梁斯逸和她确认。 “对啊,你没空吗?” 他解释说,“一个朋友的生日会,她父母跟我们家关系挺近的。” 倒也不正式,正经的生日会在昨天,今天只喊了几个朋友一起。 徐霜戳了戳碗里淋满红油的馄饨,语气平静的说,“那你去吧。”这一刻,她才觉得他们真的不太熟悉,她根本不了解他的社交圈。 “你去吗?你夸可爱的那个小姑娘也在。”他握上她的手腕,钱之淮被迫当诱饵。 随口说的,但可以哄一哄他。 徐霜往前倾,坐得离他更近一点,“你想我去吗?我可是有条件的哦。” 梁斯逸淡淡地笑,“什么条件?” “没想好。”她问他是哪种生日会。 “就是几个认识的朋友,没那么夸张”,他攥她的手指,内心喜悦,“当你答应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徐霜到公司还没收到电脑,但是上午没什么事,处于待机状态,她便没有急着打酒店的电话催。 中午跟温霓吃饭,边吃边恭喜自己要脱离苦海。 下午,她接到一个电话,是vp打来的,让她过去陪着应酬。承揽业务向来是上司在做,把她叫过去也就是当个工具人,跟着老板后面陪笑,在需要介绍业务时展现专业能力。(vp: Vice President,副总裁) 她的上司是一个很有资源的女性,业务能力很强,也是讲道理的那种。徐霜自认自身此项能力不足,酒局谈生意,不分利益和关系,界限在哪里呢。然working在北美求职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情,她也曾不停地和师姐师兄们约coffee chat,只为某大行的内推名额。 working:建立工作关系?开拓人际关系,以便拿到offer) 上司问她好不好打车,她明白潜台词是快点赶到,她说会尽快的。她在车上跟梁斯逸解释一番,但承诺一定尽力早点到。 这些个“总”们吃饭的地方在一处带有庭院的餐厅内,餐厅整体就是苏式园林的样子。她在进门就看见了万明羽,他站在一树翠绿间,把她拉过来,“你们吴总还在陪人打球。” 万明羽给她解释,刚才球场上对方董事会秘书说知道万先生有认识的朋友在吴总手下任职,吴总随口问了句是谁,董秘点出了她的名字。不过是某次跟万明羽在餐厅里遇到他,这层关系便被牢牢记着。 吴总让她的直接上级给她打电话,这是在他们看来的提拔。 饭局连谈生意都算不上,充其量是各位有头有脸人物巩固利益关系的方式。年轻人在其中当助理,当服务员,当陪衬。她坐上司和万明羽中间,饭桌上的话题能从家庭扯到全球政治,万明羽不是话题的焦点。圆桌上男女配比恰当,年轻者和年长者也分布均匀,但只要仔细瞧,便能看到端茶倒水的要么是女孩子,要么是年轻人,或者二者兼具。 精致的水晶灯,映在脂肪横飞的面庞上,映在粉黛装扮的面庞上,映在仪表兼整的面庞上。她斜看万明羽,十年之后,他会是哪般模样,十年前又是哪般模样。 万明羽给她递了一杯水。眼尖的董秘,瞬间找到话头,立刻问她,“听讲徐小姐之前在纽约工作,怎么回来工作了。” 她抿了口温水,笑讲,“只做了一年的analyst而已,h1b抽签本就靠运气,我正好属于运气不太好的哪一类。” 意思是跟万明羽无关,她回国纯粹是因为没有留美合法身份了。 不过她根本没有参与和h1b抽签,想留美也不止有抽工作签证这一个途径,原因无非是她对留美兴趣不大。这也是跟前男友分手的导火索。 。 * 那个也曾和她一起谈论未来的男朋友。 他们一起找工作,在superday为花街各大行的壕气所折服,高盛会在这轮面试里淘汰80%的面试者,但给每一位都准备了曼哈顿第五大道的华尔道夫酒店。(superday:大部分是招聘的最后一轮) 纸醉金迷new york一日游也算不虚此行。 2016年,她刚来美国,认识的朋友基本都是中国人,其中就包括俞樊舒。从朋友做起,一切的暧昧都来得水到渠成,像普通情侣一样试探着确立关系。他们很合拍,又有着差不多的生活背景。 —— 作者有废话说: Opt是在美留学生毕业后都能够拿到的一年的工作签证,如果签证过期,就需要其他工作签证,通常为h1b签证,但是中国和印度因为人多,所以h1b签证需要抽签,抽签没抽到但想留美的那部分人可以申请外派到该公司海外办公室,再申请签证回到美国,总之很多种方式可以曲线救国。所以还是蛮任性的,她不在乎这个。 纽约,newyork(2259) 7.(2-4) 但是那一年并不算“最好的时代”,11月,美国中期选举中,狂言诳语的房地产大亨当选总统,也许是许多人噩梦的伊始,美国梦被烧成锦绣灰。 抗议也好,坦然接受也罢,不变的是时间的流逝。新一年的1月20号,新任总统上台,声称为了保障美国本土人民的利益,不断在推行着各种排外和保护性的政策。 律令不断变化,12月,发布《国家安全战略报告》的文件提出一项了新政策:为了防止外国人(尤其是中国人)盗用知识产权而限制签证。以指名道姓的形式限制前往美国学习科学,工程,数学和科技的中国人。stem某些专业的签证在奥巴马当政期间曾一度被放宽至五年,如今政策收紧,无疑是给了这些留美学生现实的一击。 这一年她问他,“你还是想留在这里吗?” 她内心早就有过模糊的答案,新总统的上任只不过是让她确认俞樊舒想法的契机,即使留美前途一片光明,她依旧是会考虑回国的。因为她已经挣得足够多的幸运了,她不想把自己放进所谓成功的标准体系里自我审视。 答案是肯定的,他说,“等下一个四年就会好的,我们还年轻呢。”那一年,她不过22岁。 她也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我想过回国的,可能diaspora这条路不适合我。”(diaspora :离散, 源于希腊语diaspeiro,原意为“违背神的意愿,必将面临放逐的危险”,此处指移民) 从此这个话题在他们之间很少谈起,但是他们都明白彼此的交点已过,之后都是渐行渐远了。互相牺牲的爱是畸形的,走不长远的。 他不是没有试图说服过,然而真正让她动摇的是萧雯的到来。从美术学院肄业,到去往法国重读本科,再到如今拿到美东与加州最有名望电影学院的申请,成就与声望几乎是同时到来的。萧雯来这里读mfa,全美知名的电影学院都申请了个遍,最终敲定美东的这所学校。 而且申请这么多学校也是另有用意,她贴出这些录取邮件,提供付费申请辅导,这些录取信是提高她付费梯度的勋章。大赚一笔,抵消了留学的学费。 不是都说艺术留学是个圈,出来读书的有一半会去做留学中介。 并且萧雯和她说,这个学位也许读不下去,大不了就退学。她来这里读书是体验,而不是拿学位。 第一次世界大战,欧洲电影市场被破坏,大批电影人出逃,后来以格里菲斯为代表的美国电影艺术家崛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二战再度打乱尚未重振旗鼓的欧洲电影市场,此时加利福尼亚的好莱坞已经在电影界确立了不可撼动的位置。后来大批电影人不满西海岸的垄断,在美东另起炉灶。 这里聚集着独立导演,独立制片人,他们有才华,有想法,又有着多元的体系,和她的想法很契合。 她已经接受了一套体系完备的教育,也并不在意这些电影学院背后的头衔。 徐霜那一年的毕业典礼,有她的见证。萧雯给她的答案是你选你自己想选的。 在毕业之前,她在师姐的帮助下,顺利地拿到工作机会。一切都太顺利了,不管是哪个选择。 人一旦成功,走哪条路都不会太难。 这也是俞樊舒误会的开始,以为她在这里既有朋友,也有恋人,还有工作,还有什么离开的理由。 跟俞舒哲分手是在她刚入职的那段时间,她明确表示公司h1b抽签名额可以留给更想要的人,她并不需要。俞樊舒得知这个消息后,觉得不能理解。 世界上只有两个国家的人在美h1b签证需要抽签,一个是印度,另一个就是中国大陆。当做一件事需要门槛,就要思考真的需要吗? “你知道多少人想要这个名额吗?你太自负了。”争吵爆发在俞樊舒租住的公寓里,面积逼仄的公寓甚至不能让他们各自找个空间冷静。 激动的是俞樊舒,徐霜始终冷静,“可是我在哪都一样,而且我不想为了拿绿卡就在这里耗着。” 绿卡排期要求h1b签证的雇主不能更换,一旦换工作,绿卡排期期间一旦换工作,排期将重新计算,还有有一些条条框框束缚,不便回国。六年拿到绿卡是比较幸运的了,多得是为一张绿卡等个八九年的人。她才二十多岁,又不是没有美国身份就不能活。 言尽于此,说一句分手是对彼此的放过。 温和表象之下也藏有一颗躁动的对俗世不满的心,骨子里的放肆是无法掩藏的。 可是当初吸引他的不就是她的不同吗。地处美国农村的学校几乎没什么娱乐活动,那时候他们已经是点头之交,考试周他去图书馆学习,看到坐在图书馆台阶上的她,女孩子手里夹一根烟,膝盖上放着a4纸的阅读材料。 学习时烟瘾犯了,她便拿一迭阅读材料去图书馆门口抽烟。他并不抽烟,但还是和她打招呼,在她问要不要来一根烟时,接过她递来的烟。 是他误会了,以为这个跟她相同出身的女孩子也想在这里驻扎。或者是他高看了自己,在她表达自己想法时,他以为自己可以说服她的。 可是这个女孩子各方面都合适,他还是出声挽留,“你就不能为了我留下吗?” 不能。她可以留下,但不会为他留下。她推开公寓门,在门口说,“抱歉。” 男人向来自信,以为问出这句话后会有什么改变。爱一个人不一定是自我矫正,现实的可怖随时击垮就能这层脆弱的关系。 他拉住她的手说,“我们都需要冷静。” 他们都太忙碌了,几乎没给彼此留沟通的时间。 这场争吵没有结果,opt提供一年的工作签证,至少还有一年时间。 成年人的吵架分很多种,这次不是决裂的那种,下一个月,他们又坐在中城的餐厅一起吃饭,庆祝俞樊舒拿到了纽约州执业律师资格证。 美国律师平均年薪折合人民币约百万,各州都有独立的司法单位,其中加州和纽约州的执业律师资格考试是国人报考最多的两个州。高收入,晋升空间广阔,其中的难度也不言而喻。 他已经搬到了风景不错的市中心,邀请徐霜上去看看。 而她一直和萧雯一起住,帝势就在城区,她们一眼就相中那间能看到布鲁克林大桥的公寓。 —— 作者有废话说: 又是一章瞎讲八讲,感谢陪我玩。 具体拿绿卡的步骤远比写的复杂,以感情线为主,就略写啦。 之淮(2074) 8. “你要搬过来吗?”赤身裸体的拥抱亲吻中,他温柔地问。他刚刚都告诉她门锁密码,表示她想来就来。 她摇摇头。 又是拒绝,一个男人一生中能听多少次拒绝。俞樊舒觉得他已经在她这里听完了。 第二天,她折返他的住处,取自己那天落下的外套。她给他发消息了,他让她直接去拿就好。 只是知道这间公寓密码的不止她一个女人,她开门便见到一个刚出浴室的亚裔女孩。愣住的徐霜,女孩迟疑地开口,“iris?” 总不能是邻居热水器坏了,来他这里借浴室吧。她当场给俞樊舒发消息结束了这段关系。 女孩问,“Are you in a relationship with Shu?” (你和舒在交往吗?) 她说,“现在不在了。” 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必强求。原来新房藏新娇,她不过是沾光。回到家,她平静地给萧雯讲述这一个小时的神奇经历。 萧雯此时正坐在阳台上对着粉紫色的天空,重拾旧业,摆了画板和颜料,让她穿同色色丝绸质地的裙子,当这粉紫天空的一部分。对她这一番沉静叙述的疑问是,“这么平淡吗。” 徐霜轻轻一笑,“那不然呢?我们大吵一架再分吗。” “如果万明羽这么对你,你会这么平静吗?”一个很久没听到的名字,被萧雯顺口讲出。 徐霜神情有了一丝停顿,不知如何作答。萧雯说,你会伤心的,因为你对他的爱是占有。 是注定要让对方失去自我的。 这世界最了解她的女孩对她说,你把最好的爱都给了他。 现在,“得到她最好的爱”的这个人现在就坐在她旁边, 饭局已经进行到尾声,几个中年男性坐上了麻将桌,开始吞云吐雾。万明羽最讨厌这气味,他礼貌地说要出去透口气。以徐霜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回来的。 紧接着,她就说自己要去洗手间。赌一回,随别人怎么想吧。 她一路跟着万明羽,看他开车出餐厅大门,于是放心地往外走,并带着一丝得意。刚迈出大门,身后黑色的轿车就在鸣笛。她回头看一眼,知道是他的车,没理睬,继续往前走。 轿车还在鸣笛,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徐霜走了几步路,还是转身往回走,叩了叩主驾的玻璃窗,鸣笛这才消停。 万明羽降下车窗,“上车。”徐霜狠狠剜他一眼,转到车的另一边,开门上车。 ”Ming总不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怎会,这不是载你一起。”万明羽轻笑,“倒是你,你挺了解我啊。” 徐霜神情有些小骄傲。 下一秒,万明羽紧紧扣着她手腕,举起来,“利用我?知不知道在场的人怎么想,自己有想过后果吗?不是喜欢跟我撇清关系吗?这会儿又不介意了?” 徐霜不回答他,两只手都在使力,要挣开他的手,”放开!” 他平时也不是在意桃色的人,这点小插曲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但这暗中的代价且看他想不想让她偿还。 六月,是她一声不吭地结束这段不明不白的关系,她说他们之前的关系是朋友。万明羽问她,“我就缺你这个朋友是吗?” 她说,“我知道你不缺啊,我也不缺你万明羽当朋友。既然咱俩都不缺,干脆绝交。” 他被这句话气笑,“您哪个小学刚毕业,还绝交。”那天的对话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万明羽重重地把她手臂摔下,语气不善地问她,“去哪儿?” 她还惦记着一件事情,“我电脑呢?” “在我那儿,怎么?”万明羽非常理所当然地说。他早晨看见工作人员叫闪送时拦下了,说要亲自给她。他是酒店常住客,工作人员本能地信任,就没有过问,把电脑交给了他。 “那就去你那边。”拿电脑。 她给梁斯逸发消息,说自己已经出发了。若是放从前,她是不想参与这些场合的。如今的新鲜感会在以后慢慢成为厌烦的存在。 到酒店后,徐霜跟万明羽上楼,万明羽让她进门,她不肯,让他把电脑拿出来。万明羽轻轻地碰了她的脸,“能吃了你?” 最后还是把电脑拿出来交给她。新街口赶上下班高峰期,车流走走停停,她抱着两斤重的14寸ThinkPad打车,内心暗骂万明羽的幼稚。把电脑放回家后,她从衣橱扯了套衣服换上。妆自然是很久都不化了,这两年戴口罩,有时候她连口红都省去。不过今天还是简单抹口红描眉。 她开自己车去的,是一辆越野——坦克300,2020年12月17号在北京发售的,至于为什么记这么清楚呢?因为是赶着首发购置的。她那时候她就已经计划着辞职后的事情。 她平时不太开这辆的,因为越野车的油耗高。这就是普通上班族的窘迫。 梁斯逸说要出来接她,她在车上就看到他了。钥匙交给司机泊车,往别墅内部走。独栋别墅的外立面以灰色为主,也有大面积的玻璃材料,墙壁辅以淡黄色的灯带,穿过草坪便是入口。这栋是梁家的,很久没有住人,这次特地打扫出来以供过生。 徐霜跟在梁斯逸身后,打量他今天的装扮。 梁斯逸说,“他们在玩十点半。” “那你呢?”徐霜问他。 梁斯逸回头看她,“我在等你。” “就会说俏皮话。”她欣然跟他进了客厅。一群人围坐在方桌旁,桌上放着酒杯,扑克牌,还有被搁在一旁的骰子。 有人抬头,梁斯逸便随口提了一句,“我朋友。”那人便立刻笑嘻嘻地看这她,徐霜微颔首。 往里走,他们在搬了几张椅子,在落地窗旁聊天,玩手机,旁边桌上摆一排甜品。钱之淮最先看到她,“姐——”她连忙改口,“iris来这里坐。” 小姑娘对她还挺热情,她笑着说好。窗前正对泳池,方形池的周围亮着一圈小灯,泳池另一头是下沉式休息区。 过生的女孩是钱之淮的远得不能再远得远房表姐,虽然亲缘关系不近,但几家生意来往较多。 —— 作者有废话说: 想给之淮多写点 9.别墅储物间之吻(2204) 9. 他们晚饭已经吃过一轮,其实徐霜方才在饭桌上几乎没吃,所以她端了一块北海道戚风蛋糕在面前。 钱之淮的余光锁定她,清了清嗓子做起自我介绍,“可以叫我之淮。” 之淮,之行?她开始错乱,细细对之行说,“之行,如果有天我们湮没在人潮中,庸碌一生,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努力要活得丰盛。” 梁斯逸没有打扰她们俩的聊天,而是在跟寿星小姑娘聊,小姑娘是伦敦某QS排名最低的G5学校毕业的,读的是BSc Finance和BSc Politics and International Relations,徐霜仔细一听,聊的竟是A股港股上市,还有某全牌照国企券商的实习综艺节目,是如何通过党委审批。 钱之淮对她的好奇恰到好处,此前小姑娘问过一次梁斯逸,他说你到时候自己问她不好吗? 因为他自己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 梁斯逸见她面前的蛋糕挖空,问她,“要去二楼转转吗?”她应声说好,随他离座。二楼没什么好逛的,是他有话要对她说。梁斯逸推开一间卧室门,跟她走到阳台上,两人双手撑在栏杆上。 从二楼看,那一小块下沉区域还挺适合晚上喝酒的。梁斯逸沉默不语,气氛是沉滞的,徐霜开口问他,“你有事情和我说吗?” 梁斯逸摇摇头,说没有,问她喜不喜欢这里。 她说还行,“我们下去吧。”她牵他的手出去,尽头有一间很小的房间,那块儿的灯坏了没有修,用的又是跟其他房间不一样的门,但跟整间房子的色调统一,又有点儿简陋。 她问梁斯逸,“那间是做什么的。” 梁斯逸笑而不表,“你进去看看不久知道了。”神秘兮兮的,徐霜看他神情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这里总不能关着一个人吧。要是真关了人,她也是真想进去看看的,她不怕的。 她半信半疑地推开门,里面一片漆黑,刚才她问梁斯逸进不进来,他说,“在门口等你。”又嬉笑着说,“怕啊?”当然没有,徐霜恶趣味地捏了捏他的肩说,“我自己进去。” 她不知道灯的开关在哪,在墙壁上摸了摸,没找到凸起。梁斯逸也进来,她转头想问他灯的开关在哪里,他一只手拦腰把她抱到怀里,“就是储物间。”紧接着他的唇落下了,徐霜的埋怨被都被堵在口中。梁斯逸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撑在她身后的墙壁上。 徐霜仰头接纳了这个吻,她环上梁斯逸的腰,贴他更近。梁斯逸用撑在墙上的手扶在她后脑勺上,唇齿纠缠,呼吸早就乱了。柔软的唇瓣贴着,那样深入,几乎要把所有的氧气渡给他。梁斯逸的唇下移,吻在她的下巴上,继续下移,贴着皮肤一寸一寸来到锁骨。 她在这火热的气息里逐渐腿软,手臂成了最大的着力点,身体都嵌在彼此怀中。 “我只要用心,去把你偷来”。 他用牙轻轻咬在了锁骨上。徐霜小声叫了出来,把他往外推。但他手臂用了力,还是牢牢抱着她。徐霜把头埋在他身上,“你刚刚是不是有话说。” “嗯。”梁斯逸从喉咙发出这个单音节,有点嘶哑。 “我猜猜,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现在才来。”她主动说是被上司叫去应酬局。储物间堆在地上的东西杂乱,随时都能踢到不明物体,徐霜老实的站在原地,没有动。 梁斯逸还是很用力地抱她,“会不会嫌我问得太多。” “还好。”她已经在尝试打开自己,在思考如何接纳这段关系。 梁斯逸表达内心的那种不确定性,“有时候,我觉得我一觉醒来你就会不见。” “咒谁呢。”她锤了他一拳,并没用力。 “所以我就只能在见到你的时候紧紧抱住你。”他继续说,“如果你想离开的话,和我说,好不好?” “你觉得我总想着离开?你到底怎么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 面前的人缓缓开口,小心翼翼地说,“Affair?”(Affair:婚外情/外遇) “Affair吗,”她问,“所以你还知道我有男友了?”她故意逗他。 “我刚入职时,你下班后......上的车。”虽然他不知道答案,但是内心早就有了猜测,他想和她确认,“是他吗?” 其实梁斯逸入职的第一天,徐霜请假了,第二天才见到她的。有那么几次,梁斯逸都看见她上同一辆车,车内的人永远不出来。后来,因为她的工作能力,他对这个冷冰冰的mentor有所改观。最初几乎都是梁斯逸主动的,他们第一次出差在北京,她被合作方的一无所知折磨得憋不出半个笑脸,梁斯逸在路边看到迷你ktv,说要唱歌给她听。 2015年,共享经济和无人消费两大概念兴起,占地面积小的迷你ktv也应运而生。之后的两年,小小2平方米的玻璃房迅速席卷各大一线城市。梁斯逸拉她进这小小的空间内,说你想听什么,随便点。她没兴趣,连耳机都不肯戴,最后梁斯逸硬生生把耳机给她戴上,自己点了一首《暧昧》。 他会讲粤语,唱歌也很好听。简陋的玻璃房内,他坐在高脚凳上,硬是唱出了演唱会的气势。如果人一定要给一段关系找心动的源头,那她会自动想到这个情形。 后来去苏州出差,她得空跑了趟上海,梁斯逸非要跟着她去。他们坐地铁,徐霜请他吃饭,两个坐在客人稀少的台菜酒馆里,不点酒只点菜。 夏天傍晚,上海的天空时常会出现火烧云,他们坐门口露天的桌子。梁斯逸就坐在一片红彤彤的晚霞里注视着她,他问徐霜会不会拒绝他? 语气是暧昧的,徐霜淡然一笑,“那要看你敢不敢了。”不知什么时候,她在心中暗暗给他开出一道窄门,允许他找到这扇门。 “你会拒绝吗?”梁斯逸食指与中指分别贴着自己上下唇,印上一个吻,而后把这两个手指碰上徐霜的唇瓣。 徐霜站起身,手撑桌子,俯身揪他衣领,坐实了这个吻。 他在停车场看到过的,她身边有关系不寻常的男性,他不问,是他要“我思故我在”的。 他们是这样开始的,她也没问梁斯逸为什么会喜欢她。也许谈不上喜欢,是一种好奇。 —— 作者有废话说: “我只要用心,去把你偷来”出自《只以心》这首歌 Date(942) 10.(3-1) 但梁斯逸找不出她不说自己感情状况的理由。徐霜也不知道,如果想拒绝他,直接说自己有男友不是更方便。毕竟现在社会环境下,女性拒绝一个男性最好的方式不是说自己不喜欢他,而是说自己有男友了。 如果想继续发展,那也可以提前说明,让对方心里有数。何况她知道梁斯逸早就撞见过,也不必隐瞒。 两种可能都不是,人们热衷于寻找露水情,不就是希望只谈当下,不问过往,不问将来吗?终于到一步了,轮到她云淡风轻地说是你多想了,她没有波澜地解释,“你可以理解为我们是朋友,同时在date。” 他们从储物间出来,徐霜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梁斯逸就配合着和过安检一样举起双手,她力道不小,说报仇更恰当。梁斯逸就由着她“报仇”,头低着一直盯着她看,徐霜戳他,“不要用这个眼神看我。” “哪种眼神?嗯?”梁斯逸微微眯起眼,也不是要寻答案的样子。 徐霜不回答他,转身要走,梁斯逸把她勾回怀里,“口红花了。”她的双肩被扣到他胸膛上,她只要微微转头便能吻上他的下颚。 梁斯逸的手摸到她髋骨处,徐霜往后躲,发现他是要从裤子前兜抽出手机,他把手机拿到面前,就着这个动作面部解锁,打开前置镜头为她举着。她便借用这一小块手机屏幕,用指腹轻轻擦晕出唇线的口红,抬头看了眼他,夺过手机,说,“你也沾了。” 他们进了间洗手间,这间装修风格依旧沿用整体的art deco风格,墙壁上的图案是灰金色线条的放射形几何图案,是梁斯逸对着镜面抹了抹嘴角的红痕。 徐霜背对洗手台,腰部抵在侧面,欣赏他对慢条斯理地对镜整理,很难不说自己心动是看他有一副好皮相。 梁斯逸倾身在她脸颊上落了个吻,“走吧。” 楼下,他们从酒桌游戏切换到德州扑克。钱之淮倚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了条不知哪里来的绒毯。 看样子,他们准备通宵。他们待了一会,梁斯逸跟他们打声招呼,跟她离开了。 梁斯逸让她开车回自己住处,他说先送她回去,自己打车回。等到了她家楼下,他居然又说了句,“回吧,我看你进去后再走。” 徐霜跑回来,手把他的脑袋掰低,在他额上印下一个吻,“回去早点睡。” —— 作者有废话说: 全牌照券商:为了加强监管,一般金融行业的业务开展需要申请金融牌照才可以开展,相当于营业许可证的存在。 (涉及行业,纯属瞎编)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11.肖珞(2186) 11(3-1)肖珞 回家后,她跟高中同学打了通视频,朋友会携她女儿来这里住两天。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万明羽,还有一个小女孩。梦里没有她,她处于上帝视角看到小女孩问万明羽,“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万明羽温温柔柔地哄小孩,他说,妈妈玩够了就会回来的,我们等等她。 等等她? 真有人做内涵自己的梦吗,还是抛夫弃女的梦。 那是一个很长的梦,可是睡醒后只记得这一句对话。她闭上眼仔细回想这个荒唐的梦,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孩子,她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但都是徒劳,那句“我们等等她”在不停回荡。 她无端地想跟万明羽说说话。不过,说话的机会是没有的,手机里躺着万明羽早晨发的消息,他是今早最早一班的飞机,已经落北京了。 昨天还在跟她算账,今天这一条报备行程的消息便算一笑泯恩仇。 她躺回去拿被子蒙头,想象着万明羽就在身边。片刻后坐起来给他打了个电话,万明羽挂断,说他在开会。 他不在开会,有人来接机。接机的是一个姑娘,他陪人家在使馆区那一片地方吃brunch。 他看着手机屏幕,任由铃声响,姑娘姿态优雅,用纸巾轻轻碰嘴唇,说,“是谁呀?” 万明羽抬头看她,视线落在她精致的眼睫与眉角上。 姑娘很少被他这样看,心里发毛,想着自己是不是不当问,表情自然地扯出一个饱满的笑容,回他。 他轻轻地笑,挂断电话,缓缓开口,“女朋友的,不用管,我们吃饭。”他的视线还停在手机屏幕上,第一次装矜持失败,徐霜没发消息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捞起手机,跟徐霜说自己在开会。手机对话框始终静止,那边再没发消息过来。 * 周六,徐霜坐在家中写稿。平时,她写稿都是从早上起来便坐在电脑前,直到写完才会出房间。桌上放一只保温杯,几块司康和可颂,这就是她今天的主食,除了去洗手间,基本不离自己的书桌。 她惰性很大,如果不能一次性完成,写到一半的稿子多半成了废篇。卧室门被推开了一道缝,一只矮矮的脑袋探进来。 徐霜听见声音,歪头看,是肖彦锡。小女孩很有礼貌地问,“阿姨,妈妈问你什么时候写完吃饭?” 有点像个赶作业的高中生被家里催着要吃晚饭了。不过,这样的场景只有幻觉里有。 徐霜向她招招手,小女孩便轻轻掩上门,向她跑过来。徐霜把她抱到腿上,一手扶着她,一手放在鼠标上,问,“是锡锡饿了吗?” 小女孩摇摇头,认真强调说,“是妈妈饿了。” 徐霜捏着她的小手说,“好,给我三分钟。” 四五岁小孩子的手部很嫩,肖彦锡张开手掌,手也只是讲讲比她手心大一些。她快速滑动鼠标,检查了一遍,没耽误多久就把彦锡抱出来。 肖珞看她出来,“小朋友这招比我好使多了,我都不敢进去打扰你。” 徐霜把彦锡放下,坐她旁边,“刚好写完。” 肖珞和彦锡是昨天来的她家,她们是高中就认识的朋友,肖珞高三那年复读,转进她的班级。肖珞是她为数不多,还没有断联系的高中同学。后来肖珞大学毕业就结婚,生下小孩。 用徐霜的话讲,肖珞是个高中就做好当母亲准备的人。所以她一点都不意外肖珞会在大学毕业那年生下小孩。 徐霜出国的那年,锡锡还在她肚子里。和锡锡建立“友谊”是在她去年回国期间,她在肖珞家住了一段时间。跟小朋友相处最轻松的一点是,她从不会隐藏心事,喜欢你还是讨厌你都写在脸上。 她并不是喜欢小孩的人,有时候甚至会忍受不了小朋友的闹腾,躲得远远的。 彦锡站在她们俩腿的夹缝中,两只胳膊各搭一条腿,手撑着两人的腿,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玩累了就盯着电视屏幕看。徐霜的视线也转到电视上。 肖珞来了一句,“你学姐还挺有头脑的。” 徐霜知道她这是句客气话,也不带贬义,但内心抑制不住多想了些。 电视屏幕上是宋嘉泠,也就是肖珞说的她的学姐。S大新闻学与经双学位毕业,在校期间就拍摄视频,在国内的视频网站积累了不少订阅者。前不久,学姐联系了她,想找她作个采访。她其实不太愿意,宋嘉泠也不强求她,最后和她约了顿饭。 她们在校园里沟通比较多,毕业后就变成泛泛之交。徐霜那天心血来潮,在这个视频网站的电视端翻了翻她的视频,她在大学时期看过学姐的视频,当时只是给她点关注,点赞,视频内容大同小异,是如今很多人都在拍的视频日志。受众是大部分是高中生,不是自己,那时候会多看几眼,后来渐渐就不再点开。 她看了最新发的视频里,学姐的样貌几乎没变,不知道是不是更会打扮的原因,甚至更年轻了。一路往下翻,翻到一期讲S大新闻传播学院取消本科招生的感想。无非是表达遗憾,表达对母校的爱戴,若要再加一条的话,还鼓励了各位看视频的观众不要灰心。 所有视频里,播放量最高的永远是标题打着母校名称或者露出母校校徽的那几期视频。 徐霜把锡锡抱起来,对着肖珞说,“听锡锡讲你饿了?” 肖珞捏捏彦锡的脸蛋,“还不好意思说自己想吃东西了,说妈妈饿了?” 徐霜又看着锡锡,“到底谁饿了呀?” 小朋友不好意思地把头埋到她身上,“是锡锡饿,是锡锡饿。” 徐霜带着逗小孩的成就感,去冰箱里拿了点蔬菜,同时打开外卖软件点了几道菜。 肖珞在刷朋友圈,人到了这个年纪,朋友圈每隔一段时间永远有几条是这个老同学订婚,那个老同学结婚,又或者生小孩的动态。当初她什么宴席都没办,不论是婚礼还是小孩满月,宴宾客大概是肖珞此生最厌烦的事情。无聊中看到一条简陋的动态,肖珞把手机屏幕给徐霜看,是朋友圈的稀客——赵迦澍,定位在浦东国际机场。徐霜看了一眼,也没表态。 肖珞说,“你们这些出去的,都有个毛病,朋友圈一年发不到三条,Instagram倒是更得勤快。” —— 作者有废话说: 5/22 小修改 12.迦澍(2642) 12(3-2)迦澍 热衷于更新社交媒体是她读研究生期间爱做的事情,初到美国,看什么都是新鲜,对着古根海姆展出画作的每一个细节都抱着好奇,不放过夏威夷火山喷发前的每一刻的变化,那时候的她好像有点热爱生活过了头...... 毕竟那是个自诩自由的国度。若为自由故,万事皆可抛。 现在不论在哪个平台,她都鲜少发内容。偶尔更新一次,最先点赞的永远是她熟悉的几个朋友,还有万泽熠,是万明羽的妹妹。那又是一个很难讲明白的故事。 那几年,Instagram逐渐有取代Facebook之势,尤其受千禧一代和Z世代的欢迎,Facebook也还没更名。 她打开手机中尘封许久的Instagram,赵迦澍并没有更新动态。顶部的ig story是萧雯与师姐合作短片的片场,首页是万泽熠发的照片,小姑娘去墨西哥旅游的照片,她看到萧雯点赞评论。总共就两条评论,另一条评论的也是中文,她点进主页看了眼,下面一排图片组成的小方块,就在她想要退出界面的时候,左上角的小方块吸引他的注意力,图片很小,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开看看的想法。 点进去,是一盘精巧的班尼迪克蛋摆在餐桌上,如果没有画面右上方的那只手,她应该很快会忘记这个和万泽熠认识的女孩。入镜的那只手,衬衫袖子半掩之下是一只蓝色表盘的钢带手表。 没有那只手表,她也认得的。 她曾经触碰过,牵过,吻过的手。 只当昨晚做的那个梦是个笑话,没有人在等她。面前茫茫无际,转过身来,是另一片茫茫无际。 徐霜盯着手机沉默片刻,回过神来,蓦地讲,“赵迦澍和我说这个月回国。”那天和万明羽散步时,收到他发的微信。 肖珞举着手机,动作静止了一秒,随后坐回去。徐霜也相顾无言,留下锡锡在她们二人之间左看右看。 肖珞慢慢吐出一句,“你说人家是不是对你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真的谈不上,她没有,赵迦澍也没有。读研时,他们在北美见过几次,有时候赵迦澍来纽约,也有时候她去见他。有两次她去加拿大都见到了他,第一次是在他工作的温哥华,她和同学一起去的,那时候赵迦澍有女友,他们只是一起吃了一顿饭,另一次是徐霜独自去蒙特利尔旅游时,他请假去找她。 温哥华和蒙特利尔是两座很不同的城市,温哥华自开埠以来就迎来大批移民,环太平洋地区的亚裔占比很大,这里有着北美最大的华人社区,华裔占比超过五分之一,走在大街上黄种人的面孔随处可见。这座城市的气候很好,她想起高中地理老师说这是一座四季如春的城市,温带海洋气候,有暖流经过,还有落基山脉挡风,除了物价贵,确实没有太大的缺点 。 而位于魁北克省的蒙特利尔是加拿大曾经的经济中心,法语是官方语言。这是座对新移民不那么友好的城市,在此地工作的雇员必须掌握英法两种语言,当地政府于1977年通过“101法案”,规定魁北克省一切正式用语、教学用语等必须是法语。 而蒙特利尔作为与国际接轨的现代化都市,商务往来又需要英语流利,因此这里以当地人和二代移民居多。 2019年的下半年,对她而言是漂泊的半年,她已经不在纽约工作,回国后又去加拿大待了半月,她本来打算去香港玩几天,但后来发生的事情变得太不可控,她便放弃了。赵迦澍的工作不忙,在那半月里陪她逛遍了整个卑诗省。 他们当了很多很多年的朋友,都在安心接受这一场错过。所以为什么单独联系她呢?总不能时隔九年的后悔。 九年前,赵迦澍拿到了心仪的offer,即将奔赴大洋彼岸读书。那是一个四月,在这座和南京很像城市里,悬铃木花絮飞扬。 学生时代的喜欢都偏向单纯,担心一方的离开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拿到offer的那一天恰逢第二次模拟考公布,他们高中有一个传统,模拟考成绩公布那天的晚自习要去大礼堂,听年级部的几位老师做分析,顺便给学生们做一做加油鼓劲之类的思想工作。 赵迦澍坐她旁边,问她想不想去天台。天台就在大礼堂这栋楼的顶层,是他们逃课的秘密基地。从大礼堂这栋楼是没有办法直接上去的,要去与大礼堂相连的图书馆走楼梯才能上去。知道这个秘密基地的人并不多,肖珞跟他们上去过几回,她十分恐高,后来听说这里摔下过人就再也没敢上去过。 大礼堂所在的这栋楼上有着名教育家陶行知的题词,“以宇宙为学校,奉自然做宗师”,因而叫行知楼。行知楼是十几年前建成的,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已经蚕食了部分外立面,顶楼更加破败。前不久下的雨还淤积在顶楼的凹地里,那是整个天台最中心的地方,徐霜的恐高程度比肖珞略好些, 但也不敢往边缘走。每次去天台她都坐在那一小圈地方,不敢随意走动。 赵迦澍虚虚揽着她,“敢坐这边吗?怕的话就靠近点。”他指着靠近教学楼的那一片区域,向她伸出自己的右手。 徐霜紧紧握着他的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你想好去哪里了吗?”赵迦澍开口,想问的是这个。虽是个突兀的问题,但徐霜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 她没有想好,比较确切的是,“离这里越远越好。” 赵迦澍对这个回答并不感到意外,他说自己已经收到了录取信。 徐霜给出的反应是喜悦的,“恭喜你,赵迦澍。” 他点点头,说他也很满意这个结果。 沉吟片刻,他说,“你就没有一点......一点想挽留我的意思吗?” “你本来就是要和我走不同的路,你不是也很希望出去读书吗?而且你也有家人在加拿大,我觉得很好啊。”这个女孩子好像比他成熟太多,给他一条一条分析利弊。 但人若是要时刻分析利弊,而不是跟随本心,也会疲惫的。 “可是我也喜欢你,我也可以参加高考,”冷不丁地,他吐露了真心,“如果你想的话。” 徐霜低头,“可是迦澍,爱不是牺牲,如果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要这样呢?” 为什么要为一个今后随时会改变的事情而放弃自己的已经得到的东西,人可以得到学历、金钱,权势,但不会真正得到一个人的。 男孩子不依不饶,“那我们什么时候还会再见到?” “只要你想,你就会见到的。”不算诺言,有点轻飘飘地。 “我想要你的承诺。” “该给承诺的不是你吗?是你离开这里的。王菲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仍未忘相约......” 赵迦澍接道,“仍未忘相约看漫天黄叶远飞,就算会与你分离。”他突然问,“你能听懂粤语吗?” 粤语歌和TVB是她接触有关粤语的全部了,她说,“不太能。” 赵迦澍说,“那就好,不要嫌弃我。”他清清嗓子,唱道。 “mong diu tin dei fong fa ya soeng ba hei zi gei (忘掉天地了,仿佛也想不起自己) “ying mei mong soeng yoe hon man tin wong yi yvn fei (仍未忘相约看漫天黄叶远飞) “zao svn wui yv nei fan lei cei zv di hei (就算会与你分离,凄绝的戏) 就算会与你分离...... —— 作者有废话说: 5/22 简单修改 13.我的朗读者(2254) 13(4-1) “得了吧,他是看我离上海近,想让我去接他。”徐霜针对肖珞所说“念念不忘”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肖珞单手撑着下颚,眼神带着点玩笑味,“你不是正好要去一趟上海。” “再说。”她再也不想轻易给承诺。 一桌晚餐逐渐成形,徐霜的厨艺仅限于对素菜的烹饪,加上几道外卖送来的菜,也算是有点像模像样。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Chapter 4 朗读者 The affair only lasted a summer. 《朗读者》 市气象台在上午十点暴雨雷电双预警,“今天上午,随着雷雨气团的入境,江苏南京迎来下半年最强的暴雨天气,市区多地暴雨围城,而且伴有8到9级雷暴大风,天空乌云密布。” 这是那一天的开始。 “所以你打算辞职?”梁斯逸神情有点惊讶。 “有这么不可思议吗?” 徐霜把咖啡杯放下, “不可思议?siyi?斯逸?” 她有些幼稚地玩着文字游戏。 梁斯逸昨晚从项目地飞回来,两人一起在他家吃了午饭。咖啡店在梁斯逸家楼下,方才她说下去走走,刚下楼就看见这里有一家咖啡店,便进来点了两杯生椰dirty。 她这人讲话有时候不带前后文,听梁斯逸讲了一大串工作上的事情,自己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搅动着咖啡,最终好似下定决心一样,说准备辞职。 梁斯逸要暂时回一趟香港,参加某个阿姊的婚礼。所以他这次得空,回来一天,下次回来就要直接去香港。 南京快要出梅了,他的实习也即将结束,所以赶在他离开之前,她坦白辞职的事情。 原来时间这样快,明明和他没有在一起多久。 很早的时候,她问过梁斯逸gap这一年想做什么,他的计划是实习结束后去澳洲滑雪,他是ed阶段拿到录取,欧洲各国周游一圈后参加了个毕业典礼,这高中就算是结束了。今年10月伦敦弗里兹、12月迈阿密巴塞尔他都不会缺席,之后回来陪家人,过圣诞和新年,明年再启程。 (ed:Early Decision,录取最早的一批) 他这个人身上不乏精英气质,但又那么贪玩,半年不够花,便又拿出一年来挥霍。 在一切开始前她就已经有数了,“The affair only lasted a summer”. 梁斯逸看向街上行走的人,说了一句很绕的话,“你知道我是什么知道你喜欢我的吗?” “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对我有感觉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好奇。”她胸有成竹地说。 梁斯逸追问,“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对你也很好奇,如果不是同事,我们在平时生活中是不会遇到的。”她坦然地讲出这个事实。 “好奇的基础就是喜欢,”梁斯逸继续,“在北京,我给你唱歌的时候,你一直看着我。” 那时的他确实十分意气焕发。 她笑,“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只要长得帅,我都会多看几眼。” “但你之前都不关注我。” “行,我承认你的确蛮有魅力的。”这好似一句表白,“所以你这么有把握,我会对你有回应吗?” 他嘴角上扬,“没把握。我做的所有事情,都不会因为想到你不会回应我而放弃。” “kid.” “The same to you.” 出咖啡馆便下起小雨。下午,他们窝在家里看电影,窗帘拉上,点上了一杯香薰蜡烛。她蹲在矮桌前,握着脉冲电弧点火器碰烛心,一团暖黄的小火苗窜出。 那是一部日本电影,片子是徐霜挑的,找了很久,都找不到带中文字幕版本。梁斯逸说要不换一部片子,她却忽生固执的要为他“同声传译”。 “你还会这个?” “好歹当过电影节的字幕操作员,半吊子水平有的。” 各大电影节上映的影片来自世界各地,混杂多种外语片,并且很多影片在临上映前都会做修改。如果此版本电影只在电影节展映,公开发行版本与展映的不同,或者不公开发行时,片方就会出于资金考量,不再单独做一版中文内嵌字幕,这时候就需要字幕操作员实时敲字幕。 她又跟梁斯逸科普上个世纪大家是如何看外国片的,那时候并没有翻译好的字幕,电影放映时会有专门的实时翻译员,“水平高的翻译可以做到逐字逐句翻,水平低的就回一段情节放完讲一下大概意思。” “但我属于水平不那么高的偷懒型。”她眨眼说道。 影片一开始的画面是一片泛黄云彩的天空,是女主角的独白。 “在这片广阔的天空下,你现在身处何方。” 女主角出场,饰演这个角色的女演员十六岁在原宿逛街时,被某个女星探一眼看中,从此一边读书,一边从事演艺事业。 “今天遇到了谁,说了什么,去过哪里。”徐霜继续跟着女主后面翻译,“最后一次想起我,是在什么时候。现在你爱的人是谁。” 画面开始出现男主角,是一个仰拍镜头,女主的独白是,“记得那时,他还只有17岁,但是他必须承受的现实总大于身体的负荷。” 在蓝天白云的画面里,一排白色日文的片名缓缓出现在右方。 这部片子的开场是一段娓娓道来的独白,讲述和缓,她可以一句跟着一句翻译。梁斯逸余光看着她,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电影画面的色彩与光。 徐霜身子向前,戳了一块西瓜进嘴,又坐回梁斯逸怀里。 梁斯逸把果盘端到她面前,贴着她的耳朵说,“下次看电影也让iris给我翻同声传译吧。” “不要得寸进尺。”她戳了一块西瓜边角料给梁斯逸,又说“薪酬高的话可以考虑。” 她继续跟着女主角后面说,“春天总是生机勃勃,分班、发新书、交新朋友……” 一场群戏后,她简要概括“这段有点夸张地讲男主在他们高中非常受女孩子喜欢。” “哪种类型的夸张。” 原台词是群演说“高一时,班上有三分之二的女孩都喜欢他”。 徐霜暂停了电影,“你呢?你高中也是这样吗,让我见识见识真实的夸张。” 梁斯逸思考了一下,“不至于吧,收到过表白,有时候打完橄榄球后会有女孩子送水。” “你会接吗?” —— 作者有废话说: The affair only lasted a summer.出自电影《朗读者》 14.LaylaWEN 14(4-2) 梁斯逸看着她写在脸上的好奇,吻上去,“大部分时候都接,那么多人看,不接也太不给人家面子。” “那人家会不会以为,你默认自己也喜欢她,你才接她的水” “没有吧,“梁斯逸把徐霜叉子上的西瓜强行送到自己嘴里,挑眉一笑,“我一般谁送的水都接,应该不能证明我喜欢吧。” 徐霜用手指戳他胸口,“能证明你花心。” 梁斯逸坐正,“我能看出来她们里面很少有喜欢我的。可能这样讲很自大,大部分人都会觉得跟我有联系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吧。比如偶尔听到有人聊天,说的不是梁斯逸今天接了我的水,而是学生会会长接了我的水。” 他们会聊父母,聊家族从事的行业。 梁斯逸从很小就明白这一切都是“梁”这个姓带来的。 果然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才会有“提纯”这个步骤,“喜欢你的身份怎么能不算喜欢呢。”这不是她的一句调侃,哪种喜欢都算喜欢的,也根本不存在一个界限划分喜欢的种类,真心也掺利益。 她问,“那让你出生于穷苦人家,你会得到一份真挚的爱,你愿意吗?” “当然不愿意。讲自己不需要钱,也太……瞧不起钱了吧。”这是他的回答。 好聪明巧妙的答案,送水的女孩应接不暇,是困扰还是荣耀不重要,被当成梁斯逸或者梁家的符号,又或者别人语言里的工具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拥有的一切早就高过所有。 爱是餐后甜品,不一定是餐餐必备,偶尔出现就很好很好了。 更何况他现在有的,他确信是有的,一个夏天的甜蜜,足够挥洒他体内淤积的倾情,为她透支也无妨。 徐霜再次起身,香薰蜡烛点了有一个多小时,这是第一次点燃,是时候要熄灭,剪短烛芯使之凝固,等待下一次点燃。 蜡烛燃烧得很完美,没有出现记忆圈。记忆圈出现意味着蜡烛壁周围的一圈烛体将无法燃烧,对蜡烛燃烧没有影响,只影响蜡烛的寿命。若是有也无妨,她在这座房子的时间不会比这堆香薰蜡烛燃烧的时间更长。 说不清溺感产生在哪一刻,情欲里的高潮,还是相伴无言的平淡,在她决定给他回应的那一刻就做好溺死的准备了。她现在大半个身子在水中,透明水波之下牵住了梁斯逸的手。他的恋人是不会陪她赴死的,松开手后,下沉前她有无数机会划动水面使身体上浮,可是溺死又怎样,她早就被无意义感包围了。 这是后来要说的话,她按下遥控器的play键,让屏幕上定格的图像重又流动。窗外雨势渐大,砸向隔音的双层玻璃,音量逐渐消减。这是一场足够让她留在梁斯逸住处的大雨。 说大部分女孩子都关注男主引出女主关注的不是他,而是成绩。天台上,女主以为男主和她一样拥有糟糕的成绩,才把试卷迭成纸飞机扔掉,而男主缓缓展开纸飞机上满分的成绩单。 她和梁斯逸十指交握,说着女主的台词,“我还以为找到战友了。” 梁斯逸说,“坐会儿吧。”说的就是男主角的台词。 “你听得懂?”她偏头看梁斯逸,并没有女主得知男主是好学生的惊讶。 “是找到带字幕的版本了。”他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就在她说要给他翻译台词后找到的。 她就这样静静坐在梁斯逸怀中跟他看完整部片子。 影片是电影的日式纯爱片,她甚至都不怎么喜欢这部。可是影片里有她想对他说的话。 “上帝请你一定要保佑他。保佑他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能战胜,都不被挫败;保佑他哪怕哭过多少次,摔倒过多少次,仍有站起来的顽强;保佑他所遇见的人,都是内心温暖的人。请一定要保佑他。” 她能做的就是送祝福了。她没有和梁斯逸说为什么偏偏要看这一部,祝福讲出来就够了,他有没有领会变得不那么重要。 这是她眼里的道别——最好的祝福都给你,我们好聚好散。 晚上,暴雨仍没有偃旗息鼓的迹象。 她都看到了,也都记得。 她趴在梁斯逸身上,和着雨声,他问她,想过一起去香港吗? 是她19年没去成的香港。 轻飘飘的地点头背后是多少权力与金钱的运转。她没想好要去哪里,但一定不是香港。就让他是个夏日恋情吧。 眼下,她还有一趟去北京的行程,怎么可能出境。有太多理由可以拒绝他了,但她说,“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想出境就出境吗?” 梁斯逸当她是小小的埋怨,“等我回来。” * 包里的氯硝西泮只剩空空的一块铝箔板,她出门时扔到垃圾桶里,一并带下了楼。她有工作,便没有送梁斯逸去机场。 肖珞和彦锡暂住了两晚,回了她父母家。整个家都空空的,她打开电脑,准备在离职前把充满噱头的稿件写完。她的社媒形象早就是赚钱的工具,功利一点又有什么所谓。 16号南京又下了一场暴雨,全国各地纷纷发布暴雨预警,许多航班与高铁车次发布延误或者取消的消息,梁斯逸的航班没有取消,他本可以从项目所在地回港,但还是订了从禄口机场起飞的机票。多做两次核酸,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很多事情的预兆在那天浮现。 萧雯年初在clubhouse的言论被搬到内网,提问环节有人问萧雯怎么看待自己被抄袭。 她说,“介意,所以我不看。” 整段录音只有这一段被放出,杀伤力不大,但足够引起一波小范围讨论。 舆论发酵,互联网开始有人寻找抄袭对象。也有人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营销号开始写一些通稿在网上传播。 人在做,别有用心之人在看。 一时间,感情经历和学历背景都被放到网上。有些人开始记住Layla Wen这个名字,但不是因为她的作品。 而是因为她美院肄业的反主流经历,因为她够营销号解读万字长文的情感经历。 那些长文里一边塑造客观中立的态度,一边对着她的风月往事大肆宣传。什么看上了人家传媒业在影视业的市场占有率,大学时就跟人家集团公子哥不清不楚,看人家股价迟迟萎靡不振,又一脚踹开。若不是案例太典型,怕是要添油加醋地讲一句泼红酒往事。 明眼人都能看出,又是一个掰开腿上位的故事。 —— 作者有废话说: 我萧到底什么时候正式出场,虽然她跟徐都是杀手类型,但是她属于不给人面子那种,徐的心狠手辣都放心里。 要是萧跟小梁对弈的话,绝对是爽完就走,还不道德地把他家族秘辛放到剧本里。 徐还是太温和。 试想,她们要是都拍电影,萧一定要拍刀捅向角色的画面,血腥r18,而徐最多拍一个学溅到杀手脸上的画面,委婉地告诉你,这人死了。 15.我没有玩弄你(1953) 当事人被她一通电话吵醒,凌晨四点,只有不关灯的高级写字楼亮着灯,纽约还没醒,她就被徐霜的消息轰炸吵醒。 饶是起床气冲天的萧雯,也好声好气地说自己不在乎,安慰她别在意。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可是罪魁祸首是谁,她自己知道的。她笑自己无能,笑自己一开始就做错事。 她感受到自己躯体反应明显,握鼠标的手在抖。 电脑屏幕上的财报在视线里变得模糊,她从包里摸出阿普唑仑。 她起身去看窗边的雨,暴雨和暴雪是不一样的,暴雨直直地往下坠,砸向地面。但雪再大,都是轻飘飘地往下落,落成白茫茫的一片。站在四十层看暴雨没有什么美丽的画面,大雨化作有形状的愤怒,给接触的表层一记重击。 恍惚间,她瞧见了大雨让整座城市颠倒。 温霓走到她身边,她手上拿了两瓶nfc果汁,徐霜接过其中一瓶果汁,帮她拧开。温霓笑笑,“舍不得咱这儿了?” 她摇摇头,“我们都不是会留恋的人吧。” 温霓最近也会离职,她会回上海陪父母一段时间,之后去北京。她本科毕业就在北京分部工作,后来申请调到这里。她们同龄,如果不走的话,本来都是要升职的,但她不需要了。 徐霜拿果汁瓶跟温霓做了个碰杯的动作,“祝温小姐一切顺利。” 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梁斯逸说自己落地了。 她看了眼,没回复他。 下班时她带了点自己不用的东西回家,顺便回斯逸消息,让他注意安全。 梁斯逸说,我想见你。 一小时后,他到她家附近。徐霜冒雨来见他。 为什么冒雨,因为她从来不会邀请梁斯逸去她家,这是她最后的底线了。她撑一把黑色长柄伞,裤子潮了一片。 梁斯逸扯纸巾在她的裤子上吸水。 是她有脾气,梁斯逸问她想去哪儿,她说,“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语气有点儿硬。 这样就没意思了,两个人都沉默。 她自动掀开话题,“这样来回跑太折腾你了。” 他说,“我不觉得折腾。” 磅礴大雨下,若是有人临行前飞行千里赶来见她,她是不想令这个人失望的。可是喉咙像吞了一颗一颗沙粒,讲不出话来。 “斯逸……”她试图讲点哄人的话,最终只喊出他的名字。 斯逸好像了然,淡淡地开口,“我不该来的。” 她要说什么呢? ——是的,你确实不该来,我下来见你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或者——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今天心情不太好。 他们在一起的时光里很少有尖锐的矛盾,梁斯逸没有要求过她,她也没有要求过梁斯逸。本来就是看破不说破的暧昧,是他们都没把控住自己,进入了这段关系。 她是对他说不出恶毒话的,又一段沉默后,她下决心般的开口,“斯逸,我们之间有很多没办法互相包容的东西……你想见我,几张机票就能搞定,半个中国来回飞都不在意。因为几张机票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你知道我不会为你这么做,我没办法给你等价的一切,爱和物质都没办法。”因为我拥有的太少了。 突兀地讲道理是关系走向结束的先兆。 梁斯逸自嘲,“为什么要讲等价,是你不在乎。”你不需要我的爱,我的物质。如果你真的在乎,为什么能这么冷漠。 她想说她没有不在乎,她跟他一起的快乐都是真实的。但是快乐留在她快乐的瞬间,她无法把那份快乐一直泡在福尔马林里,告诉自己至少我们曾经有过快乐的时光。 这时只要说一点冷言冷语,就能从这段关系里摆脱出来。摆脱?这是多令人伤心的词,她自愿进入的,现在又想着要摆脱了。她整理心情,让自己回归理性的频道,“为什么不能讲等价呢,我们决意要把合适抛在脑后的时候可以不讲,我们抛下合适,也抛下生活,只讲快乐,但是能坚持多久呢。我的生活已经开始有你了,每个下班和你度过的时间都是生活。虽然我没有主动介绍我的朋友给你认识,但是你介绍你朋友的时候,我从来都不拒绝。” 她扯出一个笑,“我们都太贪婪了,一开始都抛弃了合适,为了能延续属于我们的时间,又慢慢把这些抛下的捡起来。可是如今的情况告诉我,我们失败了。” “失败的标准是你定的。我不觉得是这样。”他是有他的骄傲的,怎会轻易认输。 “难道我特地回来是听你说这个的吗。你玩够了,觉得我不新鲜了,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把我甩到一边,是我自作多情。” 他只觉得自己太不了解她了。也许她所有的温柔与笑靥,都出于礼貌,出于忍耐,冷漠绝情才是她的底色。是一张黑色的画布,任凭颜色迭加,都被那一抹黑之底色吸附,永远看不到其他色彩。 她化身一个不会辩解的小孩子,只是说“我没有玩弄你。”为你露出的笑容是真,给你的祝福是真。 —— 作者有废话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写这个情节时反复循环黄霄云的《带我去很远地方》,里面有一句歌词是,”任山风吹乱头发,肆意吹走彷徨”。 徐是那种很彷徨的人,她勇敢莽撞,三心二意,富有力量,斯逸成熟,目标明确,热爱探索。他们有很多共同语言,但是两个人都知道这一段关系很难长久,所以他们很少聊有对方参与的未来,不同点在于徐可以随时结束这段关系,而梁觉得只要没有爆发矛盾,这段关系就可以再久一点,再久一点。 这已经是徐最认真的爱了,她实在太寡情了。总有一天,对方受不了她的冷漠,离她远去。 16.烟花(1960) 16(4-4)烟花 连一句解释都没有,这是梁斯逸感到最无力的。 她并不是特地来吵这一场架,徐霜的手碰到车门,说了一句,“一路平安。”准备走。 梁斯逸的手先一步按在车门上,“你在躲什么?怕跟我吵还是不想跟我说话。”他的手臂撑在门上,把她圈在身下。 她平静地把他的胳膊挪开,“没有,但如果我们继续这样讲话,说不准就要吵架了。” 她认真端详梁斯逸,干净白净的面孔之下是对世间一切的洞悉。他知道世界是如何运转的,也服膺于那一套精英规则——那是对他有利的规则。他幸运地出生在一个什么都不缺的家庭,父母离婚,但从来没有单亲家庭的烦恼。 他的人生已经有太多东西,他做的一直是给予,而不是索求,梁少爷还有什么需要自己亲自索求的呢。 他不是没有同理心,不是没有见识过苦难,可是这仅限于他中学时期跟着学校后面做的那些公益活动。 事情不是白做的,在他申请学校的文书上会像勋章一般一一列出,被量化成一所学校挑选学生的加分项。 她不是读了几本《精英的傲慢》《伪装成独白的爱情》就开始抱怨阶级固化的那种人。谁都不是活在真空里,所有的特权和暗箱操作她都知道。 “矛盾不是一开始就有吗,你现在来重申这些不就是想尽早摆脱我吗?你一开始的默许又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是没有怨言的。 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她已经不需要回答他的问题了。她身子往后微微一仰,靠在后座上,“既然你觉得我不应该答应你开始,那现在你来说结束吧。” 他不是来跟她分手的,今天这一遭到底算什么。这女人,配得上铁石心肠四个字,梁斯逸语气弱下来,游走于家族中名利场的孩子最善于用言语笼络。他字字句句暴露真心,说“我不是说不该开始。我不会讲分手的,只有你想分手时才会分手。” 对付男人的办法永远就那一套最有效,比他更狠,比他更无情,在他不需要你之前就不需要他。 让他的真心搁置一会儿吧。她就是要他怀疑这句话出口是否有效果,她不说分手与否,而是揉揉肚子,言语无辜地讲“有点饿,你准备带我去哪儿吃饭?” 梁斯逸尝到一拳真心打到棉花上的滋味,他知道现在逼着她表态反而显得他没有气度。 自那天,徐霜没再找过他,只是答应送他去机场。 18号是个周日,徐霜在他家跟他一起吃午饭。她帮梁斯逸把两本深蓝色护照收进双肩包里层内,拿出通行证放在台子上。 他们坐上了去禄口机场的车送。那天台风“烟花”在西北太平洋洋面形成,那一年的第六号台风,也是全年登陆次数最多最强劲的台风,带来的水汽间接导致河南暴雨。 赶在台风前走的梁斯逸吻她额头,说自己很快会再回来。她只能送到停车场了,梁斯逸下车戴上口罩,拉着26寸行李箱,拿着通行证的那只手跟她挥手告别,转身上航站楼。 “神様どうか彼を守ってください。”(上帝请一定要保佑他) 周一,公司通知在家办公。事发突然,要从10号那天俄航的确诊者说起,保洁员因穿脱防护不当,在机舱内清洁时被传染。民航局接到报告后开始全方位排查,多少人力与财力的出动化为新闻报道上冰冷的文字。 她几乎不出门,只能从这些文字里获得消息。最后的离职手续也是线上办理的。 7月便在这种情况下消逝,接下来的8月依旧没有好转,与南京有同样遭遇的还有扬州。参加完阿姊婚礼的梁斯逸留在了香港,历时半年的第四波疫情在5月底基本结束,8月2日,连续56日实现零确诊,特首才正式宣布结束。6月底,德尔塔病毒的到来让全城再次处于警备状态。他在港打了第一针辉瑞,关注大陆的动态。偶尔被母亲喊去参加某个宴会,认识谁家的女儿或儿子。 她和梁斯逸的联系渐少,物理距离产生的距离感远比想象中的要深。跟梁斯逸心照不宣的约定是如果遇到想要发展关系的对象,要及时和对方讲。 他们有过一通看起来像是密谋大事的视频通话。 “我有过很伤心的时刻,那不是你造成的。”她没有怀疑过自己回国的决定,但怀疑过爱。曾经,她待在国内也不快乐,也充满绝望,她在美国也感受到缘由不同但程度差不多的伤心与绝望。所以她说在哪都一样。 她说,“有时候我会想一直就这么伤心下去吧,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还是让我变得不那么伤心绝望。” 她总是会想,就这样绝望地生活吧,没有什么不好。但是接受一段亲密关系的隐形含义是接收亲密对象的信号,接收被亲密对象改变的可能。 “可是你现在又回到那个状态了。”梁斯逸不无怜惜地说。 回到那个任谁都改变不了伤心绝望情绪的状态。 就像她默默接受梁斯逸注定会离开的事实一样,她也默默接受着自己情绪的反反复复。 梁斯逸说,“我觉得我在失去你。” “我也觉得我在失去你啊,这样是不是就会能量守恒,我没谁也没失去,谁也没得到。” 好像又回到了一个原点。但我知道你在香港比在这里更快乐。 * 在家办公期间最适合写稿,学姐都惊讶于她的交稿速度,打电话关心她最近的生活。 还有一个打电话的人是她姨母。 姨母嘱咐她不要轻易出门,说了几句长辈关心的套话,她一一应下。 人生的前18年里,她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姨母家与学校度过。所以跟姨母关系很近。 17.她喜欢违背神的意愿(2136) Chapter 5 她喜欢违背神的意愿 17(5-1)再一次,北京 萧雯回国的航班被熔断,她本身准备5月毕业就回国,正好毕业前接了个项目,延迟了回国时间。 对萧雯来说,毕业意味着再也回不到凭着学生证免费逛MoMA的时光。 帝国大厦的紫与蓝亮起又熄灭,她漫步在第五大道,看着各种肤色的人来来往往。 作为纽约的地标,帝国大厦灯光四季变换,每年的五月都会为两所大学的毕业生亮灯。这是大萧条时期的建筑,那时候普通群众生活艰难,而华尔街那些银行家却热衷于修建摩天大楼彰显财力。如今纽约最高的建筑是建成于2013年的世界贸易中心一号,可是没有一座摩天大厦能撼动帝国大厦在世界人民心中的位置。 她毕业那天和朋友一起站在帝国大厦紫色的灯光下拍照留念,她想起徐霜在某大行实习时,公司会把每个实习生的照片与名字打在时代广场的屏幕上滚动播放,当时她只觉得这些投资银行夸张。可是现在帝国大厦顶部的紫色灯光为每一个母校毕业生亮起时,她感受到那种不一样了。 几乎全纽约的人都能看到这里有一群年轻人毕业了。 诺大的纽约只要有一束光为她亮起,都是会感到无比荣幸的。 纽约是一座有魔力的城市,有着无法比拟的包容与多元文化,阶级划分明显,出入高楼大厦的白领与无家可归的流浪汉都有可能坐在那列有着一百多年历史的地铁上。她来的第一年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要待在这里才好,想用不同语言为纽约的毛细血管拍摄纪录片。 现在想想有些矫情,有些幼稚,纽约从来都是让人心甘情愿付出并且不计回报的。 但是她想要回报。 * 封控结束后,徐霜坐上了去北京的高铁。上半年,x美术馆邀请萧雯参与明年的首展,她去过一趟北京,艺术总监因为感染,没能及时回北京见到她。现在也许是个好时机。 每一个能够相见的时机都算好时机。 八月,万明羽在广州,她去北京可能会见到他,也可能不会。 上半年,她还没有开始一段新的关系,她以为他们会一直保持交付真心但不必说爱的平衡。 那时候,她在北京住在万明羽常住的酒店,若无其事地跟万明羽开玩笑,说自己车贷房贷在身,能省则省。 她说,如果你不需要这段(不伦不类的)关系了,通知我就好。 她喜欢用洒脱的言语矫饰自己的形象。语言是她唯一的最后的战场了。 几个月过去,她此次去北京前和万明羽有过通话,聊天中无意中提起买高铁票的事情,万明羽才知道她要去北京。 万明羽打断她的讲述,“你说过,你去哪都会和我说。” 这是她回国后跟万明羽形成的默契,城市被划分成各种不同类型的风险区,她入职时填的紧急联系人都是万明羽,踏入新的城市意味着要接受新的规则下的风险。 刚才,他们在聊这两年一级市场的变化。疫情这一年多以来,一级市场遭受的打击是有目共睹的。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学术对话,但是万明羽显然说了界限消弭的话。对着市场“指点江山”的她有一瞬间不知如何作答。 如果没有完美答案,那就想到什么答什么。 “我以为这个约定是有限期的。并且我以为你会对我的行程没有兴趣。”她真诚作答。 “我在北京,过来吧。” “北京?不是说在广州吗。” 万明羽轻笑,“嗯,回来了。” 没有及时汇报身处何地的理由跟她一样,以为约定有限期,觉得她已经不在意。 有时候人的关系就是那么奇妙,以为老死不相往来,却可以通过一段对话放下心结,以为即将相携迈向未来,却因为充满攻击性的言语一拍两散。 人活在这样一个夹缝里。一方面,她知道作为一个刚分手的女性貌似要和异性保持合理适当,或者说只聊工作的关系,才符合现代社会的要求,另一方面,她本来早就跳出规则之外,“自由”告诉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想爱谁就爱谁,想不爱就不爱。 后者让她有意逆行。 在这样语境里成长的女性接受了一套既有规则的驯化,当有一天她认识到规则可以打破,规则狗屁不是时,她暗中背负了一个打破规则的任务。 同时爱两个男人或者谁都不爱的成就感比不上叛逆带来的爽感。 她喜欢“违背神的意愿”,她心中没有上帝。 只有无力时,才会搬出上帝给她的朋友们最真诚的祝福。 * 复兴号高铁到北京只需三个多小时,终点是北京南。 上次在北京南站下车还是大学跟室友一起坐高铁返校,她站在诺大的高铁站,一时没找到方向。 打开二维码给工作人员检查,左转出站,她熟稔地进行这个流程,在出口处见到宋嘉泠。她本来准备明天和宋嘉泠补上约在上海的那顿饭。 但是宋嘉泠明天要出差去邻市拍摄,就定在今天见面。她起早坐上最早班的高铁,到北京南11点40,正好是饭点,学姐执意要到高铁站接她。 跟宋嘉泠也好久没见了。宋嘉泠跟视频里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更漂亮。 她跟宋嘉泠把行李箱搬上后备箱。 从北京西站到酒店三十分钟不到,这个车程对南边下雨北边不下的北京来说不算远。她先把行李箱放到酒店,餐厅就在酒店附近的王府井,她们步行去。 学姐问她会在北京待几天。 连回去的车票都没买,她自己不知道,“无业游民一个,应该会多待两天。” 学姐被她这话逗笑,“好啊,说不定能等我出差回来。110周年你没回来,想回学校看看啊?” “不是说现在只有在校生给进吗,还需要审批码。”徐霜疑惑,她看校方发的通知是这样说的。 不论是北京,还是大学校园的管理都很严格。开学前,校方召开过多次会议讨论,党委学生部和党委学生部发了调整学生返校和新生报到要求的通知。 —— 作者有废话说: 虽然写的是“那三年”,但半真半假啦。 沉重的话题放在心里,就不写了。 其实这个尺度貌似放在晋江也是ok的。 18.嘉泠(2089) 18(5-2)嘉泠 “当然有办法带你进,”宋嘉泠浅浅的笑,“咱们可以走工作人员通道。” 她一直跟学校联系紧密,最近要跟学校合作拍一个微纪录片,自然可以经过审批后进校园。 宋嘉泠笑的时候瓜子脸更加明显,眉眼弯弯,很温柔。 吃饭半途,宋嘉泠接到电话,客户临时改brief,手下的员工拿不准,打电话跟宋嘉泠确认。 宋嘉泠说了声抱歉,轻声接电话,从容地提出意见。 徐霜看她电话挂断,关切地问“工作的事情?需要回去处理吗。” 宋嘉泠点头,“不急,已经沟通好了。下午要回去开个会。” 徐霜微微笑,宋嘉泠刚才淡定讲电话的样子很有老板风范。 “下午有事情吗,没事的话,带你去我的工作室转一圈。”宋嘉泠发出邀请,脸上照例是她温和的笑。 她的公司成立接近两年,准备接受融资。 徐霜答应了。她的确没什么事情,也带着点好奇去看看。她还在爱企查中查过她的公司。 宋嘉泠大学时期就把拍视频当成副业,研究生时期已经在互联网上小有名气。她做过几个互联网公司实习,参加过一些节目,也进过体制内的媒体工作,最终还是选择以自媒体为主业。如今,她在这个领域占有一席之地,掌握着属于自己的话语权。 萧雯也认识她这个学姐。大二那年,某次跟萧雯在餐厅吃饭遇到宋嘉泠,她们当时打了个招呼,后来宋嘉泠找到她,想让她帮忙约萧雯。 说约萧雯有点夸张,她也只是个在校学生,业余拍短片。她们一起跟宋嘉泠在学校附近吃了顿饭。宋嘉泠早就通过社交媒体认识萧雯,她正为自己的毕设发愁,想找萧雯聊聊。 萧雯并不喜欢交朋友,她和宋嘉泠的联系仅有这些。 也并非搞艺术的人就是性格孤僻,她忙起来能在工作室住下,没时间也没心情处理人际关系。 宋嘉泠的车从大阮府胡同拐到南河沿大街,在通惠河北路下车就到了她公司。朝阳区CBD,这里是众多世界五百强企业的中国总部,有央台、人民日报等传统媒体,也有众多微型信贷服务机构和中小企业。 宋嘉泠在这里拥有一间两百平的工作室,她租的是这一片区域租金最低的建外soho,在cbd的西南角。 这几栋楼都是简约的方格立面,和银泰大厦隔空呼应,也因租金相对便宜,这几栋建筑聚集着国贸最多的诈骗皮包公司,数量和陆家嘴租金最低的招商局大厦不相上下。 宋嘉泠开的是正规公司,周围也都是一些mcn公司,自媒体工作室。 徐霜跟着她进去,工作室里也就八九个人。年轻小姑娘偏多,给她倒水的就是个小姑娘。学姐带她转了一圈,有几个员工在茶水间聊天。 穿白衣服女孩的学校奉行新闻专业主义教学,正和另外两个人交流这几个学校的教学差异。 所谓新闻专业主义,是新闻媒介和新闻从业者所追求的一种职业理想和操作理念,是一种服务行业的专业化意识、一系列职业规范以及评价标准。也是西方新闻工作者恪守的最主要的新闻职业规范。专业主义一度被批判为西方新闻精英建构的乌托邦,各大高校也越来越推崇马新观,而不是专业主义。 其他两人的学校奉行的就是马新观,深化理论学习。 白衣服女孩和对面男生都是实习生,中短发的女生看起来更成熟,是今年六月刚毕业的学生。本科和宋嘉泠是同一个学校,硕士保研去了另一所以文科着名的学校。她是公司的主要员工之一,负责选题策划、采访稿撰写,兼客户总监。小公司都是一人身兼数职。 徐霜的第一感觉是——大家都很年轻。团队气氛很好,年龄差不大,大部分是文科专业,容易聊到一起。 宋嘉泠要跟他们开个选题会,让她随意坐,如果想回去,就让白衣服实习生开车送她。她说不用,坐地铁也很方便。 徐霜见她们要开会,问宋嘉泠,“我要不下去转转?” 宋嘉泠大方地笑笑,“不是什么正式的会议,不用回避的。” 选题会并不是那么正式,更多是交流大家这一周新的想法。宋嘉泠坐在圆桌一角,听团队里的人聊,那个白衣服女孩很开朗,时不时插科打诨两句,大家被她逗得哈哈笑。 # 会议结束后,宋嘉泠在接水,公司的小朋友们继续交流刚才开会的想法,他们聊天偶尔跑偏到哪个胡同的铜锅涮羊肉正宗。徐霜跟宋嘉泠说想买点面包咖啡之类的带上来给大家,她等下就回酒店了。 宋嘉泠有点不好意思,说要和她一起。她摆摆手,说马上就回。 宋嘉泠请她吃饭,她不愿意欠这个人情。 徐霜按着记忆中的位置走到那家面包店。大三那年,她在国贸这边实习,经常光顾这家店。店铺装修风格跟之前大不相同,售卖的面包种类也有所变化。她把每个种类都拿了个遍,提着三个袋子走出店门。 咖啡是peet’s coffe的外卖,点的是他们家招牌的大航海家澳白,直接送到公司前台。 # 大家在自己工位上喝咖啡,宋嘉泠送她下楼。 她让学姐送到楼下就好,自己去乘1号线。宋嘉泠温柔地跟她说下次见。 乘地铁到酒店全程也只花了二十分钟,她回酒店时万明羽问她在哪。 他等下会儿结束了来找她。 她回了消息后就去洗澡,从早上六点多起床赶高铁就没休息过,她准备先去床上躺一会儿。 徐霜睁眼,看到万明羽坐在窗旁的沙发上,桌上摆着笔电,在放黑白电影。 “怎么不叫我。” —— 作者有废话说: 没写够两千但为了保持隔日更新,直接发啦。 为了快点写完,后面几百字都是上课手机码了,正文里的#都是为了简写剧情而省略的标志。如果这个月能写完(夸海口),我就做精细修改。 欢迎留言啊,写这个没有回声好崩溃。 如果尝试剧情流失败,下本我就无厘头搞黄了,梗都想好了,只等写完这个。 19.一个人在屋顶仰望星空 19(5-3)一个人坐在屋顶仰望星空 真要算的话,万明羽是早有预谋的那个。 万明羽叫侍应生把餐食送到房间内,她去洗手间换了件衣服。 行李箱里衣服不多,她在思考要不要现买一套穿去明天见美术馆艺术总监。她还要见萧雯母亲,北京是要待几天的。她套了身吊带裙出来,万明羽把窗帘拉开,文华客房面朝紫禁城。夜幕下,明黄色的灯光照射出昔日皇城的威严。 她接过女服务生手中的推车,说自己来就好。 甘鲷鱼立鳞烧与龙虾汤都是这家餐厅的招牌。万明羽站在窗前玩手机,她喊他过来,“你也吃点啊。” “吃过了。”万明羽兴致缺缺的样子。 “陪我吃一点儿。”她挪了挪盘子,作邀请状。 万明羽放下手机,走到她身边。 他是真的只陪她吃了一点,象征性地尝了一两口,两个人吃饭都很安静。 徐霜出声打破了这沉默,“你等下要出去吗?” “不出去,”他顿了顿,“你有事?” 徐霜摇头,她以为他会出去玩一会儿。 她说的这个”玩“是指万明羽有时候被叫去朋友的地方喝两杯,业余活动就那么几项,斯诺克、麻将、德扑...... 不知不觉间,生意在饭桌上、牌桌上就谈到了八成。只差签字盖章,吩咐底下的员工执行了。 她一直都看不惯,曾经住在象牙塔里的她看不惯,现在亦是。 他们本身就有很多格格不入的地方。 然而她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一起坐在这间酒店,亲密地分享着同一盘食物。万明羽没有过问她身边什么时候出现了新的男人,没有质疑,只是接受。 她知道他的傲慢——她只要出去走一圈就知道,外面的人有哪个能比得上他,她离不开他。 后来,她确切地知道了他的答案。 他好像一直在那里,如果她没有看到那盘精致的班尼迪克蛋斜上方出现的那只手。 这就像——我赦免你的不专心,你选择性忽视我的游离。 她佯装轻松,抹抹嘴唇“我想去后海附近走走。” “我陪你。”万明羽帮她解决了盘中最后一片三文鱼片,”The Yin,去吗?“ 徐霜抬眸,问出了一个不假思索的问句,“不是歇业了吗?“ 就像查学姐公司一样,她也在某点评app看到过这家酒吧,显示停业。 她并非刻意要查,是肖珞去北京玩,让她推荐几个酒吧。目光就撇到了The Yin,她点进去。 万明羽唇上逸出笑,“之前暂停营业,现在是开的。” The Yin的开张跟一个人有关,他们心知肚明。 故事是最俗套的那种,妹妹喜欢上家里世交的哥哥。将将成年之际,就对这个“哥哥”示爱。 万明羽那个“哥哥”,The Yin的”音“是柏音的音。而柏音就是那个喜欢他的小姑娘。 徐霜和萧雯在波士顿遇到万泽熠时,柏音是和万泽熠一起出现在波士顿的那条街道上,小姑娘热情地叫着姐姐,满脸是他乡偶遇的惊喜。 两年前,在一切没有发生之前的那个夏天。萧雯用airbnb在波士顿租了一间民宿专门写剧本,徐霜已经辞职,回国后又拿着十年美签陪她在这个创作。 那天她和萧雯在附近的咖啡馆里工作,万泽熠在街对面看到玻璃窗后面的徐霜与萧雯。两个小姑娘,走到店内跟她打招呼。 柏音和万泽熠都在波士顿,万泽熠比柏音小一岁,在读本科。柏音是18年毕业的,大部分法国公立大学的本科只有三年。 巧的是,柏音跟萧雯是同学。 关系有点复杂,除了萧雯,她们三个都跟万明羽有关系。 但是柏音当然早就不喜欢万明羽了,她也以永不联系的方式结束了那段畸形的关系。 她思忖着,在下车的时候,告诉万明羽她在波士顿遇到两个小姑娘的事情。 万明羽眼神曜亮地笑了笑,“泽熠告诉我了。” 她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不自觉地回了一个了然的笑,“泽熠还是什么都跟你说。” 难道泽熠会见到他的每个前任都跟他汇报吗。不至于。 为什么呢? 因为她做过足够多令人难忘的事情,伤害他的事情吗。 “万泽熠要是什么都跟我说,怎么瞒着我转学。” 这话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 “你自己心里清楚啊,看我干什么。”她不看他。 The Yin确实不对外开放了,万明羽拿出一串钥匙开门。酒吧内部的设施都保留原来的样貌,每周有人定时来打扫。 万明羽站在酒柜前问她想喝什么,她不想喝。 他并不强求,自己拿了一瓶深蓝伏特加,“我喝,待会儿你开车。” 徐霜跟他上二楼。 二楼是这一片景最好的地方,有露台,也可以爬到屋顶上。 她小心翼翼地爬到屋顶上,万明羽拎着酒瓶子,唇角的笑意出卖了他——他一副想看她出糗的样子。 她乜他一眼,丝滑地走到屋顶中央坐下。 万明羽坐到她身边。 她左右挪了挪位置,想躺下,最终放弃,“这里也太硌了吧。” 万明羽笑出声,“瓦片房,你说硌不硌。” 他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腹部,“这里不硌。” 简单地调整位置,她在万明羽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余秀华有一首诗叫《一个人在屋顶仰望星空》 “我被这无垠的光阴伤害着,所以交给你更广袤的光阴。” “那时候,我们放下玫瑰也放下斧头” 然而北京市区的天空是瞧不见几颗星星的。 万明羽跟她提起柏音。 小姑娘小时候是出了名的调皮,跟她差一岁的万泽熠就乖很多。六七岁的年纪,喜欢跟着哥哥们后面跑。 那时候万明羽在上初中,放学后他们一帮差不多年纪大的男生喜欢去附近的水库钓鱼。 柏音刚上小学,每天放学后非要多等三十分钟,跟在他们后面。 小姑娘不受那群男孩子待见,只有万明羽对她可谓耐心有加,小姑娘就粘着他。 有一天晚上,他们跑去101中学要翻到圆明园玩。柏音也闹着要跟他们去,万明羽抱着她翻墙,害怕她掉下去,根本不敢撒手。小姑娘心大,在园内乱跑,闹出动静。 这群男生一个个身手矫健地翻回去,只剩万明羽满园子找她。 最后被保安发现,他一个人背锅。 那是一段不起眼的往事,如果万明羽没有挨他父亲几棍子或许会渐渐忘却。 徐霜在做心理咨询时也提到了一段往事。 那是她第一次在心里咨询时完整地讲述那几年。 20.穿大麻的女人 Chapter 6 爱过,爱着,将要爱 20(6-1)穿大麻的女人 2012年,她在北京上大学,在经管学院读书。整个学校属经管学院的精英气质最浓厚,而整个学校与隔壁崇尚自由风气的不同,他们恪守秩序,所以即使经管学院的专业能力在行业内是佼佼者,也是整个校园格格不入的存在。 两栋学院楼从内到外都透露着金钱气息,一栋是以某香港实业家的名字命名,另一栋取校名誉博士夫妇姓名的各一字命名。 其他学院对经管学院的评价是功利。 功利,这个词也很适合放在她身上。 她从大一就开始实习,混迹学生会,跟专业课老师保持良好的关系,不为绩点发愁。 也在这个时候认识了萧雯。 她跟学生会的师兄保持过一段时间暧昧关系,师兄带她去朋友的场子。萧雯一眼就看到她,红绿灯光映射里看到她的无所适从。 那是一个圣诞夜,萧雯穿着布料不多的丝绒挂脖连衣裙从一个男人怀里起身,坐到她身边,手里摇晃着一杯金色酒液的香槟,黠昵地问,“第一次来?” 她身上有一股辛辣的香水味,带有雪茄气味,是法国调香师皮埃尔·纪尧姆的作品。 灵感来自调香师父亲的雪茄盒,模仿大麻的气味。 论艳俗,没人比得上萧雯。 虽然她平时也爱旷课到处玩,但今天是被“强行”叫过来的。陈澈的朋友Ivy圣诞节回国,组的圣诞趴。 陈澈就是营销号的男主角,Ivy会软声细语地喊他阿澈。 用萧雯的话说,Ivy是把情趣内衣当礼服穿的那种人。 萧雯说,去可以,但是她要穿这件去。她拿出一件红艳的丝绒裙。 萧雯猜的没错,Ivy果然跟她撞衫。不同的是,Ivy的胸口多一层软白的羽毛,白色的人造毛在雪白双乳前摇曳生姿。 萧雯憋笑很久,直到看到徐霜的出现。 难怪看到钱之淮就会想起她,都是喜欢恶作剧的女孩。 那情景回忆起来就想笑,萧雯的穿着像东壁营胡同出来物色姑娘陪她“装干湿”的风月女,姿态又像是出入秦淮一带名妓云集的香巢的财神。 共同点是——都做不正当交易。 徐霜并不是个怯场的人,但是看她脸上堆笑,也知道这人不是善茬,腼腆地点点头。 萧雯见她金口难开,便调整语气,说自己是美术学校的学生,问她是哪个学校的。 坏人通常会出卖自己的一部分信息,来换取他需要的东西。 后来徐霜向她求证过这个问句。问她怎么一眼就看出自己是个学生的。她本身的长相和那天的穿着都往成熟方向靠, 萧雯说,”小姑娘,你很嫩的。“ 她跟萧雯诚实地说了自己的学校。 萧雯几乎直白地跟她套近乎,她说自己报的法语班在中关村附近。 就这样,萧雯以越界的行为打开这一段关系可能性的魔盒。 萧雯比她大两级,在读大三,是个在北京出生长大,但祖籍在川渝的女孩。她父母是上个世纪恢复高考后走出来的大学生,都在科研所工作,良好的家庭环境养成了 养成了她骄矜自傲的性格。她的性格应该不是家庭环境所致。 她在夜场里做过气氛组,不是纯艺专业做的行为艺术,而是真真切切地靠做这个工作赚点钱。 也在这里认识的陈澈。 你瞧,用“性别红利”来赚钱的女孩瞧不上媚男的女孩子。因为以性资源换钱比以性资源换爱更靠谱吗? 她有时候善良,有时候刻薄,有时候充满生命力,更多的时候在孤独。 可是遇到徐霜之后,就变得有那么一点儿不一样。 她把这个叫做“坏人的共谋”。 徐霜的功利,萧雯的放荡,无疑都是在给生活一记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