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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不知道待顾蕴辗转收到他送的花蜜和带的话时,只有一个反应,那就是苦笑,她倒是希望沈表哥能高中,可那希望就跟她希望平讼平诤此番能高中时的心情是一样的,沈表哥的真心,终究只能错付了!

    不过他既已有十足的把握能高中,看来也是时候该与他把话说清楚了。

    沈夫人回到映雪轩后,却是一进屋便沉下了脸来,吩咐秦嬷嬷道:“我打算后日一早,便打发腾儿去一趟天津卫,你给安排一下他出行的车马和跟车的人。”

    “是,夫人。”秦嬷嬷忙屈膝应了,方迟疑的问道:“夫人是打算将大少爷支走,好与姨夫人和平老太太摊牌了吗?”

    沈夫人“嗯”了一声:“方才他还求我,就这几日便安排媒人登门提亲呢,可见对那顾四有多上心,我不先把他打发走了,谁知道回头会横生出什么枝节来,倒不如将他远远的支走,等他回来时,见木已成舟,自然也就闹腾不起来了。”

    不待秦嬷嬷答话,又冷哼道:“你说顾四有什么好,骄横跋扈,心狠手辣,除了一张脸,她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可就凭着一张脸,已将腾儿迷得神魂颠倒,还没进门呢,已为了她不将我这个娘放在眼里了,等她真进了门,家里哪还能有我站的地儿,我届时是管教她也不是,三姐姐那般疼她,又是三姐姐做的大媒,不是白白坏了我们姐妹间的情分吗?可不管教也不是,长媳不好了,可是要为祸三代的!”

    秦嬷嬷忙赔笑道:“夫人且别生气,大少爷还小呢,不过就是少年慕艾罢了,您慢慢的教他,待他再大些自然也就好了,何况以我们大少爷的人品才貌,什么样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挑不下,您就等着以后享清福罢!”

    这话沈夫人爱听,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笑模样,道:“享福便罢了,只要他们兄妹都好好儿的,都别气我我便已经很知足了!”

    到得掌灯时分,沈夫人的话便经季东亭之口,传到了慕衍耳里去,慕衍立时危险的眯起了眼睛,冷声问季东亭:“这次秋闱的主考官是谁?想法子走通他的路子,务必让那姓沈的名落孙山!”

    那沈祁氏不就是仗着自己儿子出息,自以为儿子前途无量,所以敢那样嫌弃顾蕴吗,那他就让她儿子名落孙山,让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其实什么都不是,看她还怎么得意得起来!

    哼,还敢嫌弃他的人骄横跋扈,心狠手辣,除了一张脸,再无可取之处,那她儿子除了会念书,又会什么,跟小丫头拾鞋都不配,真是可恶至极!

    季东亭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根本他们不必出手,顾四小姐与那姓沈的亲事便不成了,爷听到这样的消息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爷却气成了这样?难道是爷没听清楚他的话?

    念头闪过,季东亭已说道:“爷,反正四小姐与那姓沈的亲事已经不成了,您管此番的主考官是谁,他又能不能中呢,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我们何必为他白费心力。倒是这次的事有了一次,就难保不会有二次,您可得抓紧时间早些将四小姐拿下,来个一劳永逸了……”

    话没说完,已被慕衍冷冷打断:“我是在命令你,不是在与你商量,哼,爷的人,几时轮到一个无知蠢妇嫌弃了?”

    季东亭闻言,摸了摸鼻子,总算明白自家爷原来是护短的毛病又犯了。

    禁不住暗暗腹诽,您可真不好伺候,人家一心想娶四小姐您受不了,说什么也要把好事给人家搅黄了,人家觉得四小姐不好,不想求娶了,您一样受不了,觉得人家竟敢嫌弃四小姐,实在好大的胆子,您到底是要闹哪样呢?

    不过想起上次彭太夫人算计顾蕴时,明明也是跟现在一样,真正得到好处的是他,他却依然怒不可遏,宁愿将已到嘴边的肥肉吐出去,也要坏了彭太夫人的事,还要让彭太夫人吃不了兜着走,季东亭便又释然了。

    别说顾四小姐是他家爷心爱之人了,就算是他们这些下属,只要是他家爷的人,他都会护短到底,不然他们这些人又何至于对他那般忠心耿耿,恩情只是一部分,更重要的,还是被他的为人和行事作风所折服!

    翌日,沈夫人果然在去看沈腾时,对他说了打算让他明日出发去天津卫的事,“……你也知道,我嫁给你父亲近二十年,除了那年你外祖母过五十大寿带着你们兄妹归宁过一次以外,便再未踏进过天津卫半步,如今眼见盛京离天津卫只得几日路程,可我却仍抽不出空去给你外祖母磕头请安,承欢她老人家膝下几日,我真是枉为人女。”

    说着洒了几滴泪,才又道:“所以我打算让你明日便代我去一趟天津卫,一来如今还未放榜,你还有空闲时间,等到放了榜后,你既要拜见座师又要应酬同科,只怕再别想有一日清闲;二来你前阵子早起晚睡课业繁重,也累得狠了,整好可以趁此机会好生放松一下,等放了榜,你便又要为开了年的春闱做准备,到时候就真是想出去散淡也没那时间了。你见了你外祖母后,就说我这阵子委实不得空,等我忙过了这阵子,一定亲自回去给她老人家磕头。”

    沈腾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再沉稳也有限,听得母亲的话,想着自己还没去过天津卫,免不得有几分心动,道:“天津卫离盛京路上快一些的话,也就五六日的时间,要不娘索性随了我一块儿去,外祖母见了您,一定会很高兴的,倒是我,上次三表弟满百日时,外祖母已见过我了,只怕她老人家更想见的还是您。”

    沈夫人忙嗔道:“你当我不想去呢,我这阵子忙不过来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便先把你的事放下,随你一块儿去天津卫罢,横竖我是一点也不着急的。”

    她不着急,沈腾却急了,忙道:“那娘还是留在盛京,我一个人去罢,我一定把您的话都带到,一定好生承欢外祖母膝下,您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

    沈夫人这才笑了,见儿子笑得一脸的阳光灿烂,不免有一丝犹豫,回头等他知道了,也不知道得伤心多久?可转念一想,就顾四那个性子,真娶进了家门,将来还不定会把自家祸害成什么样,长痛不如短痛,还是趁早把这事儿解决的好!

    等稍后见了祁夫人,沈夫人一样是这番说辞,祁夫人虽本能的嗅到了一丝不寻常,可想起妹妹的话实在挑不出半点破绽,且她这些日子待顾蕴也是可圈可点,也许已经想通了也未可知,也就没有再多想。

    于是沈腾得以顺利的出了盛京城,快马加鞭赶去了天津卫。

    他却不知道,他前日才离开盛京,自己的母亲后日便找到了祁夫人,请祁夫人与自己一块儿去一趟平府,“……当日腾儿年少无知,不知天高地厚,竟连平家老太太如此贵重的礼物都敢私自收下,也不怕折了他的福。他不知道这玉佩价值连城,冒昧的收下也就收下了,我这个当娘的既知道了,自然不能任他一直错下去,所以想请了三姐姐与我一块儿去平府一趟,将这枚玉佩退还给平老太太,只不知三姐姐多早晚得闲?”

    看着榻上小几上装在匣子里的玉佩,祁夫人当即气得脸色发紫,两肋生疼。

    敢情妹妹竟真打着不做这门亲事了的主意,难怪她要处心积虑的将腾哥儿支到天津卫去,这是知道腾哥儿对这门亲事有多看重,只要腾哥儿在一定会拼命阻止她,所以干脆来个先斩后奏呢!

    祁夫人好半晌才强压下了满腔的怒火,哑声与沈夫人道:“九妹妹这话是怎么说的,明明就知道这块玉佩是当日平老太太答应将蕴姐儿许给腾哥儿回的信物,既已交换了信物,那这门亲事就算还没正式过庚帖下定,也已是板上钉钉了,你如今却轻描淡写一句话‘腾哥儿年少无知,不知平老太太的礼物如此贵重,就敢私下收下’即想把信物退回去,这不是等同于退婚是什么,九妹妹是打算置平家于何地,又至我这个一母同胞的姐姐于何地?”

    虽说先前察觉到妹妹的意图时,祁夫人想得很硬气,大不了不结这门亲了便是,凭他们蕴姐儿的人品才貌,难道还找不下一门更好的亲事不成?

    可这终究不过是一时的气话而已,沈腾这么好的夫婿人选,最难得的还是待顾蕴一片真心,祁夫人是真的不想让顾蕴错过了,在她看来,顾蕴打小儿已经够苦,到如今也是时候苦尽甘来了,别人纵再好,与顾蕴不合适,不是满心满眼只有顾蕴一个也白搭。

    所以纵约莫猜到了妹妹心里的想法,祁夫人也一直装不知道,一直强忍着,说到底她仍在尽可能的往好的方面想,就算妹妹一时对蕴姐儿有几分偏见,看在自己这个亲姐姐的份儿上,难道就不能多包容一二吗?

    只可惜事实证明,她实在太高估自己在妹妹心目中的分量了,而她这位九妹妹也一直没有变,表面看似温柔和煦,实则对身边的一切人和事都有极强的控制欲,只要她认为不好的,别人纵认为再好,也是不好,也休想她接受!

    沈夫人面对姐姐的质问,却是淡淡一笑,道:“不过就是小孩子不懂事时的玩笑话罢了,怎么能当真呢?”只是说这话时她到底还是不无心虚的,所以说完便立时垂下眼睑,低头慢慢的喝起茶来。

    祁夫人的脸色就越发青紫了,“小孩子不懂事的玩笑话?腾哥儿是小孩子,我也是小孩子,九妹妹自己也是小孩子吗,当初你给我写的信,我可都还原封不动的收着呢,九妹妹想出尔反尔背信弃义就明说,不必找这样那样的借口,反正‘仗义每多屠狗辈,无情总是读书人’,沈家书香世家,可不个个儿都是读书人吗!”

    沈夫人被祁夫人骂得面上下不来,也铁青了脸,道:“我当日是把腾哥儿的亲事交由了三姐姐全权代办,那也是因为三姐姐在信上没口子的夸你们家四小姐怎样好怎样好,我想着三姐姐坑谁也不会坑自己的亲妹妹与亲外甥,这才会动心的。可事实呢,你们四小姐哪里与贤良淑德沾半点边儿了,交横跋扈不说,还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祖母都能下那样的毒手,我明儿要是不慎惹了她,她岂非连我这个做婆婆的也不会放过,我可与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喘一口气,不待祁夫人说话,又道:“还有她名下那么多产业,三姐姐为什么也不事先告诉我,三姐姐是惟恐我们沈家背不上贪图儿媳的名声,坏了百年的清誉是不是?既然话已说到这个地步,我也不怕告诉你,这门亲事我是决计不可能做了,三姐姐若是愿意同我一块儿去平府,我自然求之不得,三姐姐若是不愿意,我自己也不是找不到去平府的路,就不劳三姐姐大驾了!”

    祁夫人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好半晌方喘着粗气道:“从那日那老虔婆说了那番话起,我就知道你心里已对蕴姐儿生了芥蒂,我想着蕴姐儿那么难能可贵的一个孩子,你多相处几日,自然就能发现她的好了,所以我巴巴的与你解释当年的事,半点不怕家丑外扬,就是不想让你错过一个这么好的儿媳妇,不想让腾哥儿抱憾终生!可你既然执迷不悟,非要棒打鸳鸯,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既是我自己系的铃,我自己解去,就不劳烦你了,回头我自会打发人将腾哥儿的玉佩与你送去,金嬷嬷,送客!”

    金嬷嬷也早气得不行了,没见过这样坑自己亲姐姐的人,闻言立时上前生硬的说道:“三姨夫人,您请罢!”

    祁夫人都也下逐客令了,沈夫人哪里还有脸再待下去,草草屈膝冲祁夫人行了一礼,便身姿笔挺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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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七回 将计 打击

    沈夫人的身影甫一消失在竹帘后,祁夫人便如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般,颓然的瘫在榻上,闭上了眼睛。

    金嬷嬷送罢沈夫人回来,见她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唬了一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就要掐她的人中:“夫人,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又一叠声的叫人,“快来人,快来人,即刻请太医去!”

    祁夫人却幽幽的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的道:“我没事儿,只是一时气得狠了,心角有些痛罢了,缓缓就好了,嬷嬷快别声张了,仔细回头传到蕴姐儿耳朵里,这门亲事可是她自己答应的,可见对腾哥儿至少也是有几分情分的,如今亲事却忽然不成了,原因说来还那般可笑,只是因为嘉荫堂那老虔婆几句胡说八道的挑拨离间之辞,她知道后还不定怎生生气伤心呢!”

    金嬷嬷忙斟了一杯茶给她,待她吃了两口后,又给她揉了揉胸口,才低声道:“这事儿就算瞒得了四小姐一时,也瞒不了一世啊,九姨夫人可还等着夫人去把信物换回来呢,平老太太知道了,四小姐自然也就知道了,平老太太本就身体不好,万一得知此事后一气之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这责任我们可担待不起啊!夫人刚才就不该答应九姨夫人会尽快把表少爷的玉佩拿回来,送去映雪轩,就该让她自己去找平老太太的,这世上哪有她这样坑人的,还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呢!”

    金嬷嬷再是服侍祁夫人多年的老人,再得祁夫人信任,原也不该这样非议主子的,她这些年也一直恪守本分,从不做任何僭越之事,现在却这样说,足见是真气得狠了。

    祁夫人又何尝不生气,可这事儿原是她牵的线,就像她方才与沈夫人说的那样,解铃还须系铃人,既是她系的铃,她且自己解去。

    关键沈夫人那个态度着实气人,她去把话说得委婉一些态度放低一些,指不定平老太太还不会太生气,可若换了沈夫人去,一言不合指不定能当场将平老太太气死过去也未可知,那显阳侯府以后与平家别说姻亲故交了,纵然中间还有个蕴姐儿,一样只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了!

    祁夫人只能苦笑道:“谁叫我当初脑子进水,非要想着彼此知根知底,两个又都是好孩子,彼此亲上做亲再好也没有,就忘了她那个牛心古怪的性子呢,如今真真是狐狸没打着,反惹一身骚了!我明儿一早便去平家向平老太太负荆请罪,甭管她是要打要骂,都是我该受的,她老人家一向通情达理,两位表嫂也是好的,只盼她们出了气后,以后两家还能继续如常往来,不然我连侯爷也没脸再见了。”

    至于她那好妹妹,再是一母同胞再是血浓于水又如何,此次过后,她也不打算再与之好下去了,大家只维持好面子情儿,别让旁人看祁家的笑话儿即可。

    只是可惜了腾哥儿,她心里自来真拿他当韬哥儿曜哥儿一般疼爱,以后姨甥之间,少不得也只能生分了。

    金嬷嬷忽然道:“其实表少爷才离京两日,我们立刻打发人快马加鞭昼夜兼程去追,定能很快将表少爷追回来,届时九姨夫人再牛心古怪又有何用,架不住表少爷坚持,除非她不想要这个儿子了!夫人,要不我这就安排人追表少爷去?”

    “事已至此,嬷嬷觉得蕴姐儿嫁过去还合适吗,九妹妹怕不得将对着舍不得撒的气全都撒到蕴姐儿身上,一次两次的腾哥儿还能护得住,次数多了,腾哥儿哪里护得过来?蕴姐儿倒也不是逆来顺受之辈,可癞蛤蟆不咬人也恶心人,我可舍不得让蕴姐儿去受那个气。她嫌蕴姐儿这不好那不好的,配不上腾哥儿,可在我心里,蕴姐儿却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便是天王老子也配得!”祁夫人说着说着,忍不住又发起狠来,“我就不信,凭我们蕴姐儿的人品才貌,还能找不下一个更好的夫婿了,倒是她,别人这也不好那也不好的,我倒要瞧瞧,她明儿可是能挑个仙女儿回去!”

    金嬷嬷一想,自家夫人说的也有道理,上赶着不是买卖,九姨夫人都那个态度了,她们还要一力促成这门亲事,看在九姨夫人眼里,铁定会以为四小姐不知道多爱慕自家儿子,将来还不定怎生作践四小姐呢,美得她!

    祁夫人发完狠,在脑子里将盛京城内与顾蕴年纪相当的青年才俊都过了一遍,觉得有几个人选还不错后,心情才稍稍缓和了一点,与金嬷嬷道:“这事儿务必先瞒着蕴姐儿,待我见过平老太太,求得她老人家的谅解后,我们再以八字不合为由,或是旁的什么原因,缓缓的告诉她,也省得她伤心难过,她自小到大吃了太多的苦,我实在不忍心再让她伤心了。”

    金嬷嬷忙应了:“夫人放心,我这就吩咐下去,让所有人都管好自己的嘴巴,保证一个字都不会传到四小姐耳朵里去。”

    祁夫人点点头,这才疲惫的叹了一口长气:“只希望明儿平府之行,能一切顺利罢!”

    只是让主仆二人都没想到的是,才到傍晚,顾蕴便哭着跑进了朝晖堂,一见祁夫人的面儿,便扑进了祁夫人怀里,哭道:“大伯母,人家都嫌弃我嫌弃成那样了,这门亲事哪还有继续做下去的必要,除了他沈家,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了,凭什么要忍受他们这样的羞辱!大伯母,求您把我外祖母的玉佩给我,我这就找我外祖母去,也好早点让沈夫人安心,她不稀罕这门亲事,我还不稀罕呢!”

    竟是已经知道沈夫人不欲再做这门亲,要将信物换回来之事了。

    祁夫人当即脸色大变,一边拍着她:“好孩子,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你先别哭,万事自有大伯母给你做主,定不会让你受丝毫委屈的!”一边已瞪向了金嬷嬷,不是说了让你管好底下人的嘴,一个字都不能传到蕴姐儿耳朵里去的吗,你是怎么办事的!

    金嬷嬷也是大惊失色,她明明就严令了当时在正房服侍的所有人,务必管好自己的嘴,否则定不轻饶的,而且当时夫人与九姨夫人说话时,是将其他服侍的人都打发了,只留了几个心腹服侍在侧的,其他人纵想嚼舌根也无从嚼起啊,四小姐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主仆二人却不知道,顾蕴虽与平老太太一早便说好,定要等到沈腾放了榜之后再下定,心里终究还是不放心,怕平老太太又跟上次交换信物时一样先斩后奏,背着她把庚帖过了,那事情就真是再无回圜的余地了。

    所以不止平老太太那里顾蕴悄悄儿安排了人时刻留意着,但有风吹草动立时让她知道,祁夫人屋里也是一样,且先前沈夫人来见祁夫人时,并没有避人,姐妹二人说话时,虽只留了心腹之人服侍在侧,两人后来说到激动处时,声音可都不小,其他人又怎能不听个一句半句的去?

    而以顾蕴的聪明机敏,虽只一句半句的,再结合沈夫人这些日子待她的表面客气实则疏离,还有沈夫人对她的态度转变是在见过彭太夫人以后才出现的,沈夫人心里如今在想什么,她又与祁夫人说了什么,简直呼之欲出。

    顾蕴当时便高兴得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不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是什么?

    她先还想着,若是沈夫人忽然不喜欢她了,那是不是就不用她自己劳神费力的去把亲事给搅黄了,没想到沈夫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给力,她真是太喜欢沈夫人了!

    这才会有了眼下这一出,顾蕴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沈夫人嫌弃她,根本不想她做自己的儿媳,而她也已清楚分明的知道沈夫人对她的不喜,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等不及要把信物换回来了,如此纵然沈腾之后赶回了盛京,祁夫人也从中极力斡旋,事情也再不可能有回圜的余地。

    顾蕴哭道:“如今府里都传遍了,说什么的都没有,我纵是想不知道也难……大伯母,我知道您疼我,若非有您一力周旋,这门亲事也到不了这一步,可将来我是要与沈夫人一起生活的啊,如今她都嫌弃我嫌弃成这样了,将来还不定会怎生磨搓我呢,大伯母,求您就把玉佩给我,让我去找我外祖母说清楚罢,我是一日也受不得这羞辱了!”

    一席话,说得祁夫人也红了眼圈,道:“好孩子,你既已知道,那大伯母也不瞒你了,你九姨母……沈夫人她的确不打算再做这门亲了,却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她有眼不识金镶玉!这事儿说来都是大伯母对不起你,若不是大伯母一力促成此事,你今日也不会受这样的委屈了,你放心,我明儿一早便亲自登门向你外祖母说明情况,任她要打要骂都绝无怨言。至于你,大伯母也绝不会白让你受委屈的,凭我们蕴姐儿的人品才貌,便是天王老子也配得,她以为她儿子有多了不得呢!”

    顾蕴闻言,不由暗暗松了一口长气,嘴上却哭道:“大伯母有什么错儿,您有多疼我别人不知道我自己难道还能不知道吗,您此番也不过是一片好心罢了,谁知道会弄成这样呢?明儿我随大伯母一块儿去见我外祖母,一定不会让我外祖母因此对大伯母心存芥蒂的!”

    不能让平老太太对祁夫人心生芥蒂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顾蕴打算趁此机会,不说来个一劳永逸,至少也要为自己争取到几年不再被平老太太逼嫁的时间,她才受了“情伤”,三五年内不肯再想嫁人的事,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至于三五年后的事,还是三五年后再说罢。

    啧,若不是她这会儿受了“羞辱”,于情于理都该避着沈夫人,她都忍不住想去映雪轩当面向沈夫人道谢,感谢她背着儿子的不娶之恩了!

    自己都悲愤难过成这样了,还不忘安慰她,不忘帮着缓和她和平家人之间的关系……祁夫人就越发心疼顾蕴了,心里定要为顾蕴找个更好夫婿的念头也越发坚定了。

    次日一早,祁夫人果然带着顾蕴坐车去了平府。

    经过昨日的那场变故,娘儿们两个都是青白着脸红肿着眼,一脸的憔悴。

    只不过祁夫人是因生气与伤心,一整夜没睡真憔悴;顾蕴却是因祁夫人不放心她,特意打发了顾菁去饮绿轩陪她睡,她当着顾菁的面儿,不好呼呼大睡,也不好一点悲愤都不表露出来,只能强撑着“悲伤”了大半夜,直至四更天才因顾菁累极先睡着后,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如今瞧着倒还真像是才受了巨大打击的样子,不怕待会儿不能取信于平老太太。

    一时到得平府,早有平大太太平二太太提前得了信儿,领着丫头婆子迎在二门外了,瞧得祁夫人与顾蕴的憔悴样儿,妯娌二人都是一愣,平大太太先就关切的问道:“表妹,蕴姐儿,你们这是怎么了,瞧着气色都这般不好,可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出什么事了?”

    顾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祁夫人却不能不说话,只得强笑道:“是发生了一点事儿,对了,伯母起身了吗,我且先给伯母请个安去。”

    平大太太便识趣的没有再多问了,笑着引着祁夫人与顾蕴去了松鹤居。

    平老太太瞧得祁夫人与顾蕴的憔悴样儿,也是一惊,忙向顾蕴招手道:“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敢是谁欺负了你不成?快告诉外祖母,万事自有外祖母给你做主!”

    祁夫人闻言,不由一脸的尴尬,平老太太当着她的面儿问顾蕴可是谁欺负了她,这不是摆明了说是显阳侯府给了顾蕴气受了吗?可一想到事情比显阳侯府的人给了顾蕴气受还要糟糕,她又顾不得尴尬,只剩下心虚气短了。

    顾蕴已先开了口:“外祖母,是有人欺负我了,不过不关大伯母的事,都是沈夫人,她、她、她嫌我骄横跋扈,还嫌我嫁妆丰厚,说不能让自家背上贪图儿媳嫁妆的名声,坏了沈家百年的清誉……她不肯做这门亲了,昨儿一直逼着大伯母,让大伯母立时过来找外祖母,将信物换回来呢……外祖母,我凭什么要受他们家这样的羞辱,除了他沈腾,这世上便没有好男儿了不成,沈夫人不肯做这门亲,我还不稀罕呢,呜呜呜……”

    一行说着,一行已哭了起来,堪堪将话说完,已哭倒在平老太太怀里了。

    平老太太不等顾蕴把话说完,已是气得浑身乱颤,一边拍着顾蕴,一边看向祁夫人怒声道:“嫌蕴姐儿骄横跋扈,甚至连蕴姐儿嫁妆丰厚都成了借口,呸,真是可笑至极!当初明明就是你们上赶着要结这门亲,又是巴巴的在我面前说项,又是处心积虑要带了那姓沈的来让我相看的,若不是见你们一片诚心,我岂肯轻易允婚,谁知道我前头答应了婚事,你们后头倒反悔了,你们把我们平家当什么了,把蕴姐儿当什么了,你们显阳侯府和青阳沈家下饭的一碗菜,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我告诉你们,世上没这么便宜的事,显阳侯府与青阳沈家虽势大,我们平家却也不是省油的灯!”

    急喘了几口气,又恨恨道:“当年婷娘惨死时,我就知道你顾家背信弃义不值深交,若不是看在蕴姐儿的面子上,我岂肯让你登堂入室,岂肯与你们顾家继续做通家之好,事实证明,我果然是正确的,背信弃义已成为你们顾家的家风,根本改不了了,我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答应将蕴姐儿许给那姓沈的,都是我害了蕴姐儿,都是外祖母害了你啊……”

    说到最后,再也忍不住抱着顾蕴老泪纵横起来。

    当日她为了让蕴姐儿同意这门亲事,甚至不惜以死相逼,惹得她一度恼了自己,好容易这些日子她平平静静的,看来应当是愿意接受这门亲事了,谁知道沈家那边又出了幺蛾子,不肯再做这门亲了,那她当初的以死相逼算什么,她们祖孙之间因此事坏了的那些情分又算什么?

    沈家背信弃义,实在欺人太甚,显阳侯府与顾祁氏身为帮凶,一样可恨至极!

    祁夫人被骂得面皮紫涨,羞愧难当,只恨地上不能立时裂开一道缝,好叫她钻进去。

    却也知道自己根本逃避不了,且也不能逃避,只得上前几步,跪在了平老太太膝下,哽声说道:“伯母心里这会儿是何等的生气何等的伤心,我都明白,因为从昨儿到现在,我心里一直就是这个感受,甚至我心里的悲愤比伯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管伯母信不信。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纵再没脸来见伯母,也只能厚颜来了,谁叫当初是我一力促成这门亲事,是我系了这个铃的,那如今自然也只能由我来解,伯母不管是要打我还是骂我,我都绝无半句怨言,只求伯母别气坏了身子,否则我就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说完重重叩下了头去。

    给人下跪磕头,自来就是最高的礼仪,正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世间但凡有点骨气的男子,都只跪天地君亲师的,女子的膝盖倒是不若男儿那般金贵,却也不会轻易就给一介外人下跪磕头,何况祁夫人还是敕封的堂堂一品侯夫人。

    当下一直站在一旁不发一语的平大太太与平二太太便都有些动容了,这事儿说到底也不是三表妹的错,而是那祁九表妹,不对,而是那沈祁氏的错,与三表妹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