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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三春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先说阿朔的事情,既然已经知道他的家人在找他,就不能装作不知道,挟恩图报的事情,爹,你要是真的这么做,我也没脸读圣贤书,没脸参加科考了。”

    邓氏激动道:“春生,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这是要戳你爹和我的心窝子,家里就指望你读书......”

    林春生看向林茂才,他懂的如何掐自己爹的命脉,知道他图什么:“爹,你怎么说?”

    果然一语正中,林茂才甩手扭头,嘴唇哆嗦。

    林春生又道:“爹,这件事要是被阿朔的家人知道了,肯定会怪咱们,别说恩,不结仇都不错了。人家要是真想查,肯定查得到我们家去过府城,到时候说得清楚吗?爹确定我们惹得起人家?”

    林茂才这才觉得严重,气短:“随你。”

    林春生又看向林三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春晓,刻意隐瞒阿朔的身份,你怕他父母不答应你们?所以想要生米煮成熟饭了?这跟骗婚又有什么差别?你不了解他的过往,也不知道他成亲了没有,这么急冲冲的,你向来聪明,这次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说到骗婚不免想到廖秋明。

    林春生的语气十分严肃,还带有余怒。

    “大哥,我跟朔哥哥是真心的,就算他没有那样的身份,只是一介草民,我一样这么待他,除了出身,我有什么配不上他的,他的家人不是问题,我......”

    林三春想说她当然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东方承朔没有成亲,他不喜跟女人亲近,当然现在除了她,唯一能够亲近他的女人就是她了。

    他的父亲早亡,只有一个母亲,以前林二春抛头露面,性子强硬不得他母亲的喜爱,可她不一样,以前这位老夫人还是很喜欢她的娇俏的,当着林二春的面夸赞她。

    她做了这几年的准备,是远近闻名的才女,谁提起她不是满口夸赞?她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嫁给东方承朔。

    “人和人相处贵在诚,夫妻之间尤其应当坦诚以待,你现在就瞒着他,日后他知道了真的不跟你生气?”林春生没有成亲,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微微有些发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林三春抿唇,好一会才道:“日后,朔哥会明白我的,他知道我的心,我怎么会害他呢,他只会感激我。”

    她会帮他找童家的证据,让他立大功,比之那样的功绩,这点小小的隐瞒又算的了什么呢。

    可这些话林三春没法跟大哥说,林春生只当她是狡辩,依旧执着道:“距离婚期还有时间,应该够他回家一趟,你们是真心的,又怕什么?”

    “我不怕,只是还需要等一等,大哥......”

    她有些不安,她虽然能够亲近东方承朔,可总觉得东方承朔对她虽好,但还没有像对前世的林二春那般。

    另外,现在跟前世本就有了诸多变化,要是东方承朔再提前回去了,万一引起后面的变故,她还有什么预知未来的优势?

    林三春都是一些不能宣之于口的话,被林春生的话堵得烦躁不已。

    林春生见她欲言又止、面上涨红的样子,只当她听进去了,她是聪慧过人、让他也为之骄傲的妹妹,她一时想岔了,他会帮她纠正这个错误,语气放缓和了一些:“一会阿朔回来我会跟他说,是我自己刚发现的,这件事就这么处理吧。”

    虽然理亏,但总不能一点不顾及家人颜面。

    林三春拦不住林春生,她想着要么将东方承朔带走避开大哥,或者干脆告诉他上一世童家的那些秘密,让他心甘情愿的留下来找证据?

    万一都拦不住,他回去了应该也没事吧?

    以他的性子,他既然答应了跟自己成亲,那就不会反悔。

    而且林二春马上要出嫁了,他们这辈子是半点缘分也没有了。

    她好像也不用太过紧张。

    她陷入自己的思绪里,闷头不语。

    林春生开始说廖秋明骗婚的事情来,又将邓文静告诉他的事说了。

    最后道:“爹,廖秋明败坏二春的名声,不明不白与人勾搭,却还来咱们家求亲,明显就是意图不轨,亲事不能结。”

    林茂才没有拿到酒方,又被儿子一番威胁恐吓,心中正不爽,又听有人利用蠢女儿欺负上门来,顿时怒不可遏,呸了口唾沫,“我去后山屯揍死那个杂碎,骗到我林茂才头上来!”

    林春生赶紧拉他坐下来:“爹,他不知道从哪捡了二春的帕子,非说是二春给的,咱们都信了,何况别人呢?”

    “咱们又答应了他亲事,庚帖都给出去了,又没有抓他现行,他死活不承认,还能拿他怎么办?文静也没有见着那女人,她一个小姑娘指认这样的事情也有碍名声,现在打上去是我们理亏。”

    林茂才理直气壮:“二春本就没有名声,担心什么!不打他,难道让他白吃我一顿饭,占我便宜!”

    廖秋明上门提亲,他总算将那个嫁不出去的女儿嫁出去了,十分高兴,也是招待了廖秋明的,现在想来恨得哪哪都不舒服。

    林春生摇头,浅叹:“他既然不为二春来,那多半是冲着咱们家说出去的给二春的嫁妆。”其中就包括红曲方子,为了让林二春出嫁,早就宣扬出去了,现在看来也实现不了,真将二春嫁过去......

    “以后就一样不孝婆母,就能将二春拿捏住了,还不是任由他们处置。”

    林春生说着,脑海中闪过一道念头,之前他被二妹看得心虚,她真的能被拿捏住吗?

    继续道:“不如这样,先应下他,再去后山屯如此......跟他一起的姑娘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到时候不怕他们不私下见面,等作出丑事来,再抓个现行。”

    林茂才一琢磨:“对,就让他做丑事,全村都看见,到时候再乱打一顿,打死了也是他活该。”

    邓氏默然不语,林春生面含冷光。

    林三春骤然回神:“二姐不嫁了?”

    第040烦闷,果真有人寻仇

    林茂才还愤怒着:“不嫁了,还嫁什么!廖秋明那杂碎跑老子这来拿那什么帕子说是提亲,就是来威胁的,早跟人勾搭上了,说不定打着拿了二春的嫁妆养别人的心思,就是给二春找个老光棍,找个乞丐嫁了,也不嫁给他,嫁过去给人送家当还让人当笑话?我们林家的脸要不要了!”

    说着,他真思考起来。

    现在不缺穷人,穷得娶不上媳妇的人家也有,将二春嫁过去,自家还送一笔嫁妆,也够他们两口过活了。

    至于闺女愿不愿意,他想,闺女不都是要嫁人的吗,二春那名声大约也只能家里花钱买个女婿了。

    但是,起码人家受了他的恩,就得供着他林家这个岳家,让他心里舒坦。

    至少比廖秋明那一副拿住了二春的把柄,明明白得好处,还一副施恩娶你闺女那样子强。

    再说,之前不是怕二春提前做出什么丑事来吗,才愤怒中仓促答应了婚事。

    林春生见状蹙眉,他这个爹还真能做出这种事来。

    想起林二春说立女户的事,他没有立刻说出来,只沉声道:“给二春的那些田地和嫁妆都给二春,她一辈子不嫁,也够了。”

    他心里还是觉得女子还是得有依靠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从子。

    不过,人选上他会挑一挑。

    林茂才不满,“不嫁就住在家里?那也是丢人。就是将她分出去,她那丢人的性子,指不定做出什么丑事来。”

    林春生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反正现在也不急着将二春嫁出去了,等以后有了人选再议。

    这时,林三春很快理清楚了内情,急道:“可咱们家都答应了,这会说不定廖家已经说出去了,大哥,会不会是误会呢?二姐对他也有意,不然那帕子怎么轻易给人?难得二姐的意中人过来求亲......”

    当然她心里其实是觉得没人会喜欢那样的林二春,这廖秋明还真有可能找勾搭别人了。

    可这个蠢货,既然来提亲怎么还在这节骨眼上做出丑事,还让人知道了!

    “再说我要是出嫁,二姐还没嫁,也不好看,她心里指不定会怪我们呢。”

    林春生打断她的话:“这件事先不提了,阿朔在哪?我去跟他说,春晓,要是阿朔去寻亲,你的亲事说不定还要往后推,他亲人答应你,那也得做全礼数,还需要时间,也足够解决二春的事了,你心里要有个数。”

    林三春哪里还顾得上林二春和那个廖秋明。

    ......

    东方承朔被邓氏打发出来,在林家酒坊里帮忙对账。

    他虽然失忆,但是基本的常识技能还是保留着,字也是认识的。

    东方承朔心中是有些不耐烦看账本的,不过岳母吩咐了,他也耐着性子看着。

    看着看着,目光就落在笔迹上面,林家没有请账房,账本是林三春写的。

    会书法的人看字,会透过字看其人,认为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写字人的脾性特点,或豪迈大气,或婉约细腻,也有张扬不逊的,诸如此般。

    眼前的这字迹是娟秀工整的簪花小楷,好看是好看,但是却看不出半点字迹主人的风骨,除了笔力有些虚浮,力道不足,几乎跟市面上那些字帖一模一样。

    不过,东方承朔转而想到未婚妻出身农家,从小家贫,也就是跟着兄长识了几年字,之后全部是靠自学的,又没有专门请师傅教过,她年纪也小,能够写成这样应该也是很下了一番功夫的了。

    想到这个未婚妻,东方承朔眸底深处闪过幽光,目光渐渐柔软。

    在他眼中的未婚妻林春晓是上进、聪慧、善良大度、孝顺又体贴的姑娘,而私下里在他面前,她又能够活泼俏皮,正好弥补了自己的沉默寡言。

    而且,她也不嫌弃自己一无所有。

    虽然东方承朔私下觉察自己的见识和功夫应该不是出身普通的人家,但是他毕竟失忆了,即便出身比农家高,可万一,他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呢?

    那他也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男人。

    这样一个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林春晓,却独独钟情于他,心甘情愿的跟着他。

    他一个大男人不愿意当上门女婿,但是林家人也跟他说过,招婿只是个名头,是为了解决他的户籍问题,免得麻烦。

    林三春也表示出嫁之后,肯定是夫唱妇随,嫁鸡随鸡,他们的小家里一切都听他的。

    现在他们很快就要成亲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对这个体贴的好妻子感到满意的。

    事实上,他也认为林春晓是他心中完美的妻子人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许的不得劲和发慌,好像缺了点什么。

    他揉了揉眼角,将这些空落和慌乱全部归结于自己缺失的记忆。

    还有最近总在梦中反复出现的那个温润浅淡,却又有些熟悉的男音:“都杀了!”

    这个声音到底在哪里听过呢?

    他觉得似乎已经触碰到了自己记忆的阀门,只要触碰这个开关,就会记起来他的名字,他的过往,他的一切!

    但是却又差了那么一点,现在又想起来这事,让他有些烦躁,他揉了揉眼角,合上了账本,靠在椅子上,健硕的身躯将这宽大的椅子塞得满满的。

    他闭上眼睛开始努力的回想自己的记忆——

    他重伤,春晓衣不解带的照顾,亲手伺候汤药和洗漱。

    他失忆痛苦,她小意柔情的劝解,帮他取名字,让他安心住下,不怕他是因为被仇家追杀而被连累。

    林春生不在,他帮林家打发了上门来寻事的生意对手,她满含钦佩与爱慕的看着自己,掩饰不住。

    他伤势渐渐恢复,能够下床了,她娇羞的请自己陪她出门。

    刚酿好的新酒,请了绿水湾里帮忙的工人一起饮用,她借着酒气在人前嚷嚷,要嫁给他,众人哗然。

    他要是不答应,她的声誉会受损,他见过她的种种美好,没有哪里不满意,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于是答应了,她很快成了他的未婚妻。

    半年往事一幕幕从心底闪过,东方承朔的半年记忆里,时时都充斥着林春晓的身影,可除了这些,其余的依旧是一无所获,头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