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里看着跟海豚差不多大的虎鲸,实际它们要比那大得多。
比如眼前这头雄性虎鲸,身体是漂亮的流线型,黑白错色,巨大又优雅,背鳍笔直,朝上耸起。
这头虎鲸表现得异常高冷,居然不“嘤嘤嘤”。
路遥熟悉的虎鲸大多是话痨,话密还多。只要在身旁,就会一直找同伴聊天。
“哑巴”虎鲸很少见,她好奇地看向那头成年虎鲸,眼中带着探询。
成年虎鲸沉默半晌,忽然哼出一个音节:“……嘤。”
原来会说话。
路遥好奇心被满足,把金枪鱼送到厨房,换了潜水服出来,和两头虎鲸一起潜海。
她最近在尝试探索垃圾海的边界,往西面、北面和南面游出去很远。
海洋太过广阔,无边无际,最远只能到达海沟边沿。
巨大的珊瑚礁石下是深深的海沟,漆黑幽深,藻类密布。
越深处海水越冰冷,水压也越来越大,只有适应深海的鱼类和海兽可以下潜,人类光是看一眼都感觉窒息。
横向和纵向朝下扩展无果,路遥又尝试浮到海面。
毛茸茸小店所在的海床附近白天能照射到阳光,她原以为店铺所在的位置是浅海,到达海面很容易。
路遥往上游了很久,海面就像可望不可及的海市蜃楼,可以看到,却怎么都触碰不到。
而虎鲸偶尔会浮到海面换气,几秒钟就下来了。
这时路遥才晃然明白,清美说被困在这片海域的意思。
她又回到东面的垃圾山附近,一边捡拾垃圾,继续探索边界。
只有这个方向,绵延不尽的垃圾占据了大片海床,看不见海沟。
两头虎鲸护卫左右,虎鲸幼崽十分活泼,时常用尾巴帮忙翻捡一些大件垃圾。
路过自闭鱼群时,它们依然没有客气,一上一下,从鱼群中间撞过去,又有大批自闭鱼群被强制唤醒。
这一次路遥往东面游了很远,明显超过了某种边界。
海水越来越浑浊,甚至带了些难闻的气味,一种海洋的腥臭味混合陆地下水沟的气味。
她感觉身体有点吃不消,想回转了。
两头虎鲸却还想带她继续往前,路遥坚持又游了几十米。
海水彻底浑浊,什么都看不清。
她停下来,打算回转。
虎鲸幼崽还想推着她向前,被成年雄性虎鲸制止。
返程路上,路遥脱力,游不动了。
成年雄性虎鲸衔着她的左手,拖着她往回游。
它咬得十分小心,至少感觉不到疼,游得也很缓慢。
但路遥脑子里猛然想起某个新闻报道,虎鲸狩猎座头鲸幼崽,偶遇邮轮,拖着座头鲸幼崽的尾巴,绕船游动数圈。
浑身一阵激灵,手脚突然又有了力气,她挣脱虎鲸的拖拽,奋力往前游动。
海兽大多依靠声纳来辨别猎物,或许人类对虎鲸来说,不足以列入食物。
但不妨碍心大的店主在某一刻,忽然神经紧绷。
“嘤?”成年雄性虎鲸似乎对路遥的举动感到不解。
路遥听不懂,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啧啧——”虎鲸幼崽忽然发出状似嘲讽的轻啧。
“咚!”雄性成年虎鲸轻轻撞了一下虎鲸幼崽。
虎鲸幼崽以为在玩闹,一个旋身,尾巴甩到雄性虎鲸腹部,“嘤~”
“啧。”雄性虎鲸大尾巴直接把虎鲸幼崽抽出去五米远。
路遥无措:“……别玩了。”
她要是被撞到一下,明天可能下不了床。
这些海洋巨兽,对自己的体重没有一点点数。
-
摇光市,白山医院。
白镜医生结束早晨的例行查房,回到办公室。
有人坐在他的办公桌边,似乎在等人。
白镜看清坐在那里的女生,微微一愣,有点不敢相信,片刻后归于平静:“景……玉溪,你回来了。”
景玉溪站起来,脸色有点憔悴,但还是和几年前一样,美丽又优雅。
她说:“白医生。”
白镜垂眸,轻轻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回来的?”
分手多年,再见也只是简单地寒暄,他不会觉得她是专门来找他。
景玉溪:“上个月。来医院拿药,顺便来看看你。”
“你生病了?哪里不舒服?”白镜把病例搁在桌子上,状似随意地坐下,语气十分平缓。
景玉溪看到他手腕上的蓝色手绳,绳子上系了块银牌,上面刻着一个名字,脸色倏然变得不好,“没什么,只是胃有点不舒服,已经拿了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白镜下意识抓住她手腕,“你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有什么事?”
景玉溪盯着他手腕上的手绳,看清了那个名字。
路遥。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将另一个人的名字贴身戴着,更何况是白镜这样的男人。
不过,他们已经分手很多年了。
她今天过来,确实有事情找他帮忙。
景玉溪收拾情绪,转身重新看向他,“嗯,确实遇到点事情,想请你引见一下姬氏的人。”
白镜挑眉,“你想见姬非命?遇到什么事了?”
景玉溪摆弄手指,声音压得很低:“想请他帮忙看看,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她以前并不相信邪祟之说,当初会和白镜分手,也有这个原因。
两人的观念相差太大了。
但最近一年,发生在她身上的倒霉事太多,练钢琴时指骨骨折,在重要的国际比赛上发挥大失常,下楼梯时不慎踩空扭伤手腕,错失进修名额。
突然间,好像所有的坏事都发生在她身上。
景玉溪想办法找了一些专业人士,后来还看了心理医生,但没有效果。
绝望之下,她想到白镜曾说过可以看到怪异之物的朋友。
以往想见姬非命,难如登天,毕竟是神使大人。
但最近他已经闲到在商店街当送货员,白镜觉得这个事情并不难。
姬非命中午没事,答应和景玉溪见一面。
三人约了一家高级餐厅,就在白山医院附近。
景玉溪原本打算自己去见姬非命,但对方说要上班,中午才有时间。
有求于人,只能将就对方的时间安排。
午休时间,三人在“旧时光”餐厅的包间见面。
景玉溪坐下,一眼注意到姬非命手腕上的黑色线绳,绳索中间挂着一块银牌,和白镜戴的那根手绳十分相似。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随即发现姬非命的银牌上也刻着“路遥”,事情忽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你们……”景玉溪艰难措辞,“……的手链还挺好看,在同一间店买的?”
姬非命低头看见手绳,一阵懊恼,“出来得太急,忘记把工牌还给店主了。你有什么问题?弄完我得早点回店里。”
景玉溪一愣:“什么店主?”
姬非命用最简练保守且不会被夹的语言解释自己上班的地方,又透露白镜在他家店里办了月费一百万的会员卡。
景玉溪久久不能回神:“也就是说,‘路遥’是你老板的名字?”
什么人会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工牌和会员卡上啊?
太奇葩了。
姬非命点头,“嗯。我刚才看了,你身上没有什么东西。可能就是压力太大,情绪不好,最好的办法是放轻松,自己尝试调节。”
姬非命办完事就离开了,他担心店主要用临时工牌。
时隔四年,白镜和景玉溪再次一起吃饭。
景玉溪吃得很少,白镜以为她拘谨,劝她多吃一点。景玉溪多吃了两口,结果出来站在路边就吐了。
白镜叉腰站在路边,沉默良久,“你一直这样?”
景玉溪吐到只剩酸水,漱口后站起来,“抱歉,麻烦你了。”
“医生怎么说的?病历在哪里,拿给我看看。”白镜问。
景玉溪从手机里翻出几张图片,“这些就是病历,医生的诊断几乎都是压力太大。但我觉得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已经超出压力的范畴,更像是灵异事件。”
焦虑、失眠、记忆力退化,情绪上的变化最终反应在身体上。
最新的检查结果显示,她得了神经性胃炎。
白镜看完病历,拨出一个电话:“店主,我是白镜。”
电话另一头的路遥呼吸急促,听出白镜的声音,微微平复呼吸:“白医生,什么事?”